“现在宣读考试规则：
考生必须严格遵守考试纪律，不准吸烟，不准喧哗，不准交头接耳、左顾右盼、打手势、做暗号，不准夹带、旁窥、抄袭或有意让他人抄袭，不准传抄答案或交换试卷、答题卡，不准将试卷、答卷、答题卡或草稿纸带出……”
安德鲁迷迷糊糊地抬起头。字正腔圆的女播音声在教室中回荡。他连忙低头，手在抽屉里摸索，指尖触碰到了面巾纸——他赶紧千恩万谢地拿出来擦干净嘴角连线桌面的一大滩口水……
“这位同学，不要把答题卡打湿了，没有余卷！”监考老师走过来拍拍他的桌子。安德鲁连忙点头，一巴掌抓起试卷拍在了口水上。试卷快速地被打湿。
试卷吸走了口水，答题卡安全了。
“……”监考老师无言以对，看了他一眼，朝着教室后走去，回到后门边上他的座位上去。
安德鲁抬头看了看。这……挺宽敞的一间教室。桌椅五列六行，坐着一群穿着蓝白条校服的学生。
众人穿戴整齐，表情肃穆，基本上全都在接着开考前的时间通览试卷。有看第一面的，有翻页的，唯独没有像自己这样趴着睡到流口水的……这大概是第一——起码也是排号在前的考室，在这里考室的都是年级前列。
安德鲁摸了摸下巴。下巴光溜溜的，胡须零零碎碎长出两三根。
他掐准胡须，扯了下来。一股熟悉的舒爽刺痛传来。安德鲁的怪癖，拔胡子。不过后来已经改掉了。
这是他在高中时期的怪癖。每次面临压力，需要思考的时候——例如考试，他就会在思考时不断摸索下巴，寻找胡须拔掉。每次都会让下巴肿起小疙瘩。
“……妈的，我又穿越了？”
他看看窗外。窗帘拉上了，阳光很猛烈。拉上窗帘再觉得暗，又开灯，学校都这个尿性，跟阳光强不强无关。
窗户却开着的，风吹开窗帘——
是……他的高中校园。
是……熟悉的贴砖假装的水泥墙，是全市唯二的中学标准四百米操场，是被吐槽陷入原始丛林的爬山虎密林宿舍楼，是合唱团和交响团总是占用然后在午睡时间训练的逸夫体育馆……
安德鲁忙忙抬起自己的手。健康、青春的皮肤躯壳。他拍拍自己的脸——没有皱纹。就像是自己十八岁一样！
“……是重生啊。”
安德鲁笑了。抓起笔来在手指上转了几圈，他在答题卡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安……不对。越川。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
一串录制下来的电铃声音从广播里放出来。他这才开始看卷子。
英语。高三……哈哈哈。
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高三时候也许知识不是一生中的最高峰的时刻，但绝对是知识面最广最宽博的时候。重回高中考一场试，写出来估计很难。
但是，这却是英语……对于越川来说，运气好到爆。
毕竟他是取得了国家和国际“资深翻译官”认证的大佬，甚至已经逐渐减少翻译工作，开始向着语言学转型，在甲骨文和楔形文字上发表了不少重量级论文即将被授予博士学位，聘请为荣誉教授的猛人。
如果没记错的话……高中时候的考试顺序是语文、数学、综合、英语。
这已经是最后一堂考试！
随意瞄了两眼试卷，试题内容全部被他轻松背下来。听力开始！
“……念得好慢。”越川抱怨了一句和学生时代抱怨内容完全相反的话。
听力完成，后方的阅读扫两眼便知道了答案，简直是一场对题目的屠杀！
除了作文，越川调皮得写了一首符合题目要求的英文散文诗上去……其他题他可以拍着胸脯保证：满分！
“老师！我要提前交卷！”他举手。
在讲台上练书法的监考老师表情一肃：“越川，你在搞啥子？多检查一下。”
越川略一思索，再度举手：
“老师，我要拉屎！”
“……快去快去！”班主任摇摇头，不知道平常一直乖巧低调的越川为什么今天这么皮。下来一定要叫到办公室来好好聊一聊。
反正是校内月考，管得也不算太严。
越川隐约还记得自己高中时候的书包长成什么样子。他走到教室前面堆放书包的地方，一把拽出自己的包，熟练地掏出纸和手机。
“耶，你娃头儿，还敢带手机啊……”班主任笑眯眯的说，这背后传来的声音带着一股凉气。越川身形一僵。有些不担心写不完卷子的同学立马耳朵一抖，悄悄抬起了头，准备看他笑话。
越川才想起来，自己的学校貌似是不准带手机的。但是规定是如此，只要不当老师的面玩儿，也不会有事儿。自己现在这样拿出来……
“我有难言之隐啊。”但是，他不是当年那个为了喜欢的人努力的越川，而是功成名就心态浪破天际的老油条。他一脸为难地看着班主任，说：“我不看着手机，我就放松不了自己的括约肌……”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牛逼了哈哈哈……”
班主任脸色有点难看。越川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有点扰乱考场秩序了，心中大感抱歉，脚下生风，忽然跑得没影儿。
拿手机，只不过是需要一个获取信息的设备而已。但是考试期间各个教室都开着信号屏蔽器，越川东窜西窜躲避着老师找了段时间才寻到去处。
他掏出手机，开始胡乱搜索自己想到的东西。
“陈奕迅……没有？”
“《伤心者》……没有？”
“《三体》没有，《流浪地球》没有……鬼鬼，根本没有大刘啊。”
“东野圭吾没有……绫辻行人、宫部美雪、松本清张都不存在！”
“我的杰伦jj也都特娘的消失了……”
“《银英传》、《银河帝国》啥也没，九州系列不存在，车万也……啊，没有东方。他娘的，亮剑都没有。”
“民国的大手子哪儿去了？”
“电影都是《纯净心灵·逐梦演艺圈》这个水平的，这个世界的人怎么还没恶心死啊。”
“偏偏历史和国力都和我从前的世界相差无几……”越川一摸脑袋，眼睛越来越亮。“这特么不是文抄公小说的模板吗？以我的阅读量、记忆力和文字功底，简直是天堂一样的设定……当然来个金手指就更好了。”
他站在天台门口，打了个响指，小心翼翼但是兴奋无比地试探的低声自语：
“系统？”
越川忽然觉得身体不大对劲。他转了转右头……没错右头。左半边的身体已经开始化为飞灰！
“——我操？”
………安德鲁大喝一声，从地上爬起来，拎着种子枕头就像是拎着一把枪，向把他掀下床还站在床上的贝莉怒目而视。
“你！你居然！啊啊啊！”
他有非常严重的起床气！
贝莉被他这反应吓得有点后悔，但是立即挺了挺身，叉着腰理直气壮地说：“都几点了！还在睡！”
“就因为这个？你就把我扔下床！”安德鲁瞬间失去理智，抱起枕头暴怒地投过去。“今天是星期天！”
“……”贝莉急忙躲闪，从床上跳下。“什么？今天是星期天吗？”来精灵之森这段日子，贝莉老早就搞不清楚日期了。
“老子明天不上班，天天都是星期天！”安德鲁怒喝一声，追上去捡起自己的枕头再次投掷。
“我熬夜写到四点的稿子你们这群人两三分钟就看完了！就知道催催催！你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没有！你只考虑你自己！”
“……对不起，我错了，安德鲁。”贝莉接住枕头，诚恳道歉。
“道歉有用的话，还要多啦a梦干嘛。”安德鲁竟然脸上留下两行清泪，悲痛万分地哭诉着：“我要是穿越到文抄公文世界观那该多好啊……这么好的美梦——不，这么好的素材积累，就被你打断了！再也续不上了！”
“……安德鲁，你忙到很晚吗？”
“废话。”安德鲁丧气地倒在床上，把枕头蒙在脸上。
“你到底在写什么啊？”贝莉好奇地问。老实说，安德鲁二进病房贵宾私人树洞之后，她专心学习射术，很久没来过了。如果不是多林托她“催稿”，她都想不起来看看。嗯……自己好像有点缺少责任心。贝莉想。
“那边。自己看。”安德鲁继续蒙着脸，指了指书桌。树洞内精灵运用奇异技术制造的特大号书桌上，摆着散乱的稿纸，一大堆空了满着的墨水瓶，短短短短短短长长一大堆磨损的蘸水笔，还有一扎一扎已经写好的书籍。书籍是韧性极佳的、依旧是精灵特产的纸张，非常耐用。
贝莉走上前。
《雪人》、《没有人是一座孤岛》、《1984》、《谁动了我的奶酪》、《纸牌花式百科全书》、《手臂录》、《小妇人》、《C语言：从入门到入坟》、《巨人的陨落》、《无人生还》、《麦田里的守望者》、《岛上书店》、《道德经》、《资本论》、《共产主义宣言》……
下面还有几本特别标注了一个红色“sf”标志的。
《里尔王大陆物语》、《干笑作家and假笑女孩》、《城中村的中医馆》、《超常规除妖小组》、《我的弟弟最近有点奇怪》、《木木社！》、《哀城》、《黎明的启明星》……
“这些书为什么要单独摆出来？这个标记是什么意思？”贝莉指着那叠书说。
“SkyFucker的意思。”安德鲁闷声说。他蒙着脸，根本没看贝莉。“你挑一本就感觉走好不好，我好困啊……好像恢复实力用一千个法师之手同时写书啊……”
“你怎么才能恢复实力！”性急的精灵大声喊道。
“我知道个……嗯？！”安德鲁甩开枕头做起来。树屋窗户和门口的绿色迅速消失，只剩下刚刚喊出声的精灵站在门口，抱着一大包书，来不及溜走。他尬笑着，说：
“那个，只有我一个人，我是来还书的，不是来催更的……”
安德鲁大步走过去，拨开这个精灵，身子探到树洞外四下一望。清清静静，只是树枝还在摇晃，树藤摇晃不说，还扯断了些。
“嗯……”安德鲁深吸一口气。“我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