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已经是深夜了，酒馆里的客人也大都回房睡觉了。
酒馆下，废弃的酒窖内。黑暗之中，只有一道微弱的烛光。布鲁洛被牢牢绑在椅子上，斗气的罩门被马瑟的魔力尽数封锁。
他无力地垂着头。他的身上到处是血迹和愈合的痕迹，这都是马瑟的“功劳”。战士的恢复力虽然强于常人，但是这些伤口和愈合痕迹显然是马瑟施暴之后使用圣光术留下的。
马瑟站在他背后，手里捧着一本教典。
“圣光谕示我们看见，献祭是非常紧要的。但在箴言二十一章二十七节给我们看见，有的献祭，在主的眼中，乃是可憎恶的。可是你从来没有听见说，有可憎恶的赞美。献祭有可憎恶的献祭，但是赞美没有可憎恶的赞美……”
圣光教会的教典，在枢机主教的手里拿着。马瑟曾经在圣彼得传颂福音，圣城整整两百万人都前来倾听，哪怕是踩踏和饥饿都无法阻挡他们的狂热——因为在枢机主教手里，教典就是可以洗脑的精神魔法器。
布鲁洛困了。
他从精神和肉体都感觉到层层叠叠如浪潮般的疲倦——他的眼前，黑暗在慢慢弥漫上来。这不是地窖的昏暗，而是他生命的无尽长夜在靠近。连嗅觉也渐渐不灵敏了，那一点鲜活的、若有若无的麦酒窖土的气味逐渐消失。
他在马瑟的虐待中大量失血。他没有丝毫体力。他也没有斗气可用，不能对马瑟的侵蚀防范丝毫。
这是让无数人沉迷欢呼的精神魔法。这是让无数甚至称号级强者忠心于教会的根本保障。从精神力上来看，不可能有人能抵抗教典承载的无穷愿力。没有谁能抵抗它的波动的同化。
但是，布鲁洛在笑，在冷笑。
“……没用的，主·教·大·人。”
“……而同时我们看见这是被圣光悦纳的，而不是被圣光弃绝的。”马瑟仍然诵唱着赞礼，那文字像是烙铁一样烧人的头脑，钻人的耳朵。
布鲁洛硬抗着。他不能动，也再渐渐丧失痛觉。他咬着牙，牙龈也在出血。教典蕴藏的力量不能进入他的精神之中，只能与他的精神力互相耗损，直到他的意志被榨干而化为死尸。
马瑟果停了下来。“布鲁洛。”
“……”
“你是个意志坚定的战士——从前，你也是一个信仰坚定的骑士。你怎么能背叛教皇、背叛圣光呢？”
布鲁洛沉默，接着吃力地挪动脖颈，偏过头来。他壮硕的身躯一动不动，只有脑袋旋转了半圈，显得诡秘可怖——而且有些可笑。
“当然是从……见到教会的肮脏开始。”
“布鲁洛……”马瑟靠近，抚摸他的头。“你是教会有史以来最具有潜力的骑士——你具有‘斗气狂暴’这样罕见地‘天赋能力’。和我回去，接受他们的献祭，你就能成为整个大陆最强的战士。不。那时候，你就是‘战神’！”
“……呵呵。马瑟主教，你也知道那是……献祭！那样教会和深渊里的魔王有什么区别！”
“布鲁洛，那些人都是自愿的。”
“是靠你手上的教典才自愿的吧。”
“布鲁洛，我知道你心里想着什么。你要贯彻你的正义，但是贯彻正义需要实力。”马瑟改变了策略。他的手中圣光能量迅速塑性，变成了一把钳子。他微笑着卡住布鲁洛的手指，轻轻往下一按。咔擦一声脆响，布鲁洛浑身一颤，冷汗再次滑落，从面庞砸到脚底。
马瑟用治疗术修复着断指。“你需要实力，否则你贯彻正义总会落到这样的下场。所以，我们各持所需，不好吗？”
“呵呵……欺骗我吧，主教大人。”布鲁洛低下头颅，虽然脸还惨白，却又笑出声。“你总是欺骗，已经把欺骗当做了习惯。你总是用弱化无数倍的治疗术从生病的穷人家骗走有修炼天赋的孩子、你总是骗人放松警惕然后突然进攻灵魂海……你骗不了我。”
马瑟失望地叹气：“你太聪明了，布鲁洛。”
“聪明人是会死的。”老人说。昏黄的烛光让他脸上的褶子看上去像一道道黑血。“教皇下令——如果劝说失败，我可以带死的回去。”
“那你动手吧。”布鲁洛用尽最后的力气抬起头。对他来说，死是一种解脱。如果不能逃脱命运的魔爪，那就在成为害人的傀儡之前自行了结。
马瑟……不会如他的愿。
“不……我要继续折磨你，然后在你最弱的时候奴役你。”马瑟走着，又绕到了布鲁洛背后。
“你可以开始思考了……哈哈，想想自己怎么寻死。”
“许多人也许不觉得稀奇。你们信仰圣光的人，你们知道，人在神面前……”平缓的调子又开始诵读，马瑟慈祥广伟的声音在此却如同永不消散的魔咒……
直到——
终于，一道幽光无声无息撕裂了黑暗，破空而来，直指他的眉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