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真来了……”布鲁洛吐出一口气,精神终于松了下来。
结束了,一切都……暂时结束了。马瑟倒了下去,死了。也就是说,自己暂时从绝境之中解脱了。
没人喜欢死亡;人人都希望活着。即使是刚才他已经视死如归也一样。
布鲁洛没有回头。他没力气回头,连转动脑袋的力量也没有,更不要说身上还紧紧束缚着绳索。但是,他知道后面来的人肯定是安德鲁。
是安德鲁,而且只会是安德鲁。这个小镇里有能力杀死马瑟的,只会是安德鲁。从在面包房布鲁洛就知道了——他也不知道以万分之一的几率被这样强大的人救起是不是应该庆幸——安德鲁在面包房里,一边大声叫喊着禁咒,一边连续释放了三个威力九级且范围压缩的魔法。这种对九级乃至禁咒魔法随意改换程度和范围的技巧,证明他至少是个大魔导师。
马瑟可是教会的枢机主教……无论地位或是实力,都是大陆响当当的一流,只有教皇之类能压过他等。而恰好却遇见了同为大魔导师的安德鲁……
总之,安全了。只是布鲁洛有些奇怪。安德鲁与自己的关系,最深不过是救人与被救罢了,至于为此涉身险地不惜与和自己同样等级的强者开战吗?旋即布鲁洛又有些自嘲。自己何尝又不是一个愿意因为平民而对整个教会、整个圣彼得王国宣战的人……有些小瞧别人的意志了。
“安……安德鲁?”夹杂着喘息,布鲁洛问。他失血过多不仅造成意识模糊,身上各个器官同样显现出了功能的障碍。他感到很难控制自己发声说话。
安德鲁?
布鲁洛也不知道这带着疑问的三个字喊出来没有。但是……似乎无人回应。
……
优秀的刺客,是像毒蛇一样的。
优秀的刺客是最具有耐心的。安德鲁想。不同于鲁莽的战士,蠢得像掏鼻屎的狒狒。刺客不会硬抗那些光芒闪烁的魔法,而是用自己锐利的双眼去判断。即使是最深沉的黑夜,刺客的眼睛也能精准的找到敌人最薄弱的空门。战士耐不住性子发起冲锋的时候,法师举起法杖,装模作样的吟唱咒语,却不知道死亡已经潜伏到他们背后。当他们自以为是地咧嘴傻笑着用法术轰炸眼前的呆头战士时,却不知道背后的阴影里一套背刺、挑筋、放血、剔骨正在等着他们。耐心的刺客,就是蛰伏的毒蛇。
安德鲁背贴着墙壁静立,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他的行动堪称教科书一般标准,完美发动了刺客的潜行。不会有光让他的影子暴露,他脱掉了鞋,脚掌触地不会发出声音。他敛声屏气,放空大脑,甚至存在感都削弱到了极致。
他掷出匕首之后,就这样进入潜伏。投出匕首只是一个试探,是一种打草惊蛇。安德鲁期待地就是那种效果。如果马瑟受到惊吓,那么,他的show time就到了。
刺客对战法师,已经有职业克制的优势;在这略显得狭小的、废弃的酒窖里,法师根本伸展不开手脚,实力再下降一层。匕首飞掷,马瑟如果立即朝门口回击……那么正中他的下怀。
手里另一把大刀掩藏在身侧,逆着魔法的波动无声无息与无数危险擦肩而过。在敌人释放法术结束松了一口气的刹那,刀刃重重劈下……游戏结束。
如果马瑟惊慌失措、慌得丢了神,顾不上在地下又是狭小的酒窖释放了大型法术,那安德鲁就更高兴了……安德鲁舔了舔嘴唇。一切都安排妥当。匕首已经掷出去了,动静越大啊,死得越快。在蓄势待发的毒蛇面前,无论转身狼狈逃窜或者咬牙扑上来,都只不过是把软肉暴露在毒牙下而已……
然而,那个红衣的主教竟然沉住了气……
呵呵哈哈,到底是身经百战的老家伙。即使是毫无防备遭到匕首飞刺,也能面不改色神情自若谈笑风生吗……
不能再等了。虽然于掷匕只过去了刹那,一切皆是电光火石间安德鲁脑中所想,但是战机千变容不得迟疑。安德鲁持刀正面冲了进去,大刀高举竖劈而下:
“受死吧!”
然后劈空一个踉跄才止住。安德鲁愤怒地用刀指着地上的马瑟,一面问布鲁洛:
“喂!这怎么回事啊这?”
“死了呗……”布鲁洛低头说。“快来帮我解开——”
“怎么就死了?!他不是应该和我大战三百回合吗?!”安德鲁一脸惊讶。
“匕首都全没进去了……你说怎么死的……”布鲁洛沉默了几秒,蓄起力量抬头道。“你快……”
“不是,你等等。”安德鲁揉了揉太阳穴。“这家伙不是……看上去,你看看,这个衣服!这个花纹!怎么看都是个精英怪物啊?!怎么我试探一下就死了?!”
布鲁洛有些无言气馁。战斗就是这样,你死我活便你死我活罢……让人怎么回答“诶?怎么那么容易就死了?”这种问题?他沉吟片刻,终于还是说了。他听汉克和卡琳娜讲过安德鲁思维不大正常……
“他本来……就、就放松了警惕,偷袭致死不奇怪吧……
还有,你那把匕首似乎也不是普通兵刃,竟然毫无声息……”
然而布鲁洛耷拉着眼皮废了全身力气说完,却发现安德鲁根本没听。
安德鲁急躁地原地踱步,并且不断搔着他的一头金发。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就死了呢?我还没过瘾……不对,不光明正大地打败他,我不服气!而且我还有嘴炮要开呢,嘴炮都不开当救世主还有什么意义啊……不开嘴炮的救世主那是救世主吗?是吗?根本不是!连金立手机王都不如!”
“安德……鲁,你……”布鲁洛的声音已经从说话带喘息变成喘息夹杂说话了。
“有了!”
安德鲁忽然猛地一顿脚,一捶手。他转过头,目光如炬:
“我们重新来一次吧!”
“什——”
“既然你答应了,那就开始吧!”
“你先——”
“好好好!知道了知道了!不要催我嘛!”安德鲁不爽地嚷着,拂袖而去,啪嗒啪嗒走出了酒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