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字落下地瞬间,乌尔纳斯眼前的一切瞬间被揉碎。
一切景物,无论建筑、人物或者花草全部从正常形态变成一团扭曲的色彩,就像是——用Photoshop把图片用涂抹工具最高效果抹成一团一样。
这团扭曲的色彩停止了片刻,迅速展开,然而眼前的景象已经彻底改变。乌尔纳斯转头看看四周。
——自己分明站在康德老板的酒馆前卸货广场里。
这是……结界魔法。幻术,或者说空间封闭?
旅店就在卸货广场周边,混了木头和稻草的土墙,很结实。用木板分层,修了两层高。四栋楼,楼体都是呈两个梯形拼接的形状,四栋楼环形围住了广场朝镇子的面。
楼上的房间都是黑暗,唯有二楼最右边的一间亮堂灯火,好像在邀请自己一样。不对,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已经醉醺醺睡下了,就算有亮光也最多是大厅;酒馆大厅也一片漆黑,那么所有人都该睡下了。
这是在邀请自己上去啊。
不管是幻境还是空间封闭,当陷入对方的结界之中时最正常的思路都是想办法突破结界;暴力攻击结节边缘也好,释放魔力探知结界运行规律破解也罢,顺着敌人意思去只会陷得更深。
——怎能不慷慨赴宴呢?
乌尔纳斯脑海里却闪过这样一个念头。他轻轻笑了自己一声,大步迈进酒馆的门。
只不过,平时踩碎门槛的门今日似乎不是这么好进的。刚刚半只脚踏进门内,一块能把人脑瓜子打爆的巨石轰然坠落,竟是发出了爆鸣之声!
乌尔纳斯不急不缓地抬手。虽然看上去漫不经心,却是后发而先至,巨石差一点距离才能碰到他的头发丝,却被一只手指抵住——一只手指?!
一人大的巨岩稳稳被抬在头上的手指掂量着,画面说不出的诡异。
“噫……”乌尔纳斯露出了疑惑地表情。就在他疑惑时,巨石突然分解成沙砾尘埃,倏忽间向下倾洒。乌尔纳斯正分心,猝不及防被沙尘笼罩。
“be-iji-ngh-uany-ingni!”
七级魔法,“三神的吹息”。
以摧城动海的狂风裹挟尖锐的黄沙,对敌人进行无情的绞杀!
这个魔法的可怕之处不只是绞杀而已……而在于其“无孔不入”这个特性!
尖锐而附着风之力的沙尘会顺着人体最微小的缝隙朝内侵入,刺瞎敌人的双眼、切割敌人的皮肤,从耳朵和鼻孔钻进敌人的大脑破坏干净!甚至将敌人浑身水分抽干,变成一具脆朽的干尸。
与之同一法术原理的,还有同为七级魔法的“黑风暴”,若在沙漠上释放,能够摧毁一整只军队。
然而“三神的吹息”,比“黑风暴”多了压缩和锁定单体目标的步骤。乌尔纳斯此刻承受的,是一整个能屠灭军队的攻势!
对方的攻势还未结束,就在沙暴吞没乌尔纳斯的刹那,一道近乎透明的流光划过乌尔纳斯脖颈;眼睛都来不及眨,第二道已经以第一道光的末端为起点一个转折激射而出划过右肋到他背后;接着是第三道第四道……足足三十六道,那一点光亮在空中一瞬划出三十六道立体的折线,最终没入剑鞘。
收剑。
那一点光斑,竟然是门外之明月落在长剑上的反光。
出剑速度快到极限的战士,一口气连续从三十六个方向发出斩击!他出手的速度甚至超过了伤害反馈;直到他收剑站稳,他的面貌身形才能被捕捉,而被黄沙和剑网包裹的乌尔纳斯,瞬间爆炸开!
沙尘像子弹一样反射而出,剑士不得不扬起一道剑幕阻挡。
不对!这不对!这强悍的力道……是反击!
那人竟然在这样的合击下还没死,而且就将就沙暴作掩护开始了反击!
乌尔纳斯刚刚站立的地方哪还有人?只留下一块被摧残的地板。糟糕,他肯定奔着魔法师去了!
他当即蹬向地板,身体飞扑出去。对战战士和魔法师组合,把远程支援的魔法师干掉是理所当然地;而作为联合魔法师作战的他,保护魔法师也是第一要务。
他的速度十分惊人,刚刚动起来就快到了看不清的地步。
然后,他停下了。低头,疑惑地看看胸口穿过的剑。自己……撞上去了?
乌尔纳斯从鼻子里跑出一声冷哼,一抖手,将打算顶着穿心而过的剑硬往前走过来砍人的剑士撩成两半,又背后头被自己捏在手里的那个魔法师的脑袋捏爆。“怎么又是你们两个……”
他把魔法师的袍子扒下来擦手。那个剑士的心脏很强壮,喷血喷得好远,溅到自己手上了;魔法师的脑袋也是理所当然地很大,脑浆子爆了另一只手满巴掌。
他抬头看向楼梯。不管怎么想,都觉得这种需要爬楼和走通道的都是闯关游戏,路上一定很多小怪和守门boss。说不定每走一个房间的距离,就会从房间里跳出一只怪兽来。虽然毫无威胁,但是很烦……
乌尔纳斯想了想,又走出了酒馆大厅。
面对着楼上亮灯的房间,他微微蹲身,猛然蹦起。一时间烟尘嚣然,地面被巨大的反作用力震荡起无数石子砂砾。乌尔纳斯舒展身体像炮弹一样朝楼上射去。他快速拔剑刺进墙体,再一借力,飞身跃进亮着灯的房间。
“啧……我的意思是去那个真的酒馆,谁要被你拉到幻境里面。”乌尔纳斯现在非常不爽,即使对方很漂亮也一样。
那个女人还是穿着她红色的小西装,右手托着一杯红酒支在桌子上,一副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模样。
“阁下,是什么人呢?”
“又问,又问一样的问题。等我吃点东西再说,既然你请客。我饿了。”乌尔纳斯毫不在意地走到桌子面前,搬来一只凳子坐下。他眼睛盯着桌子上明显属于自己的那一份牛扒,毫不犹豫捡起了刀叉,明明敌人就在面前。
“我下了毒。”她说。
“喂!有你这么催人的吗?我只是一个想要诓老婆来这里旅游一下的某个多年前就成为半神的家伙啦……”乌尔纳斯左手叉右手刀,不断把切块的牛肉送进嘴里。外侧已经焦糖化了,内部微微见得到血色。火候控制得很不错。
“半神?”红酒杯停住了摇晃。
“就是比你们老大差不多那个等级啦……”
风声骤响,惨烈的杀气闪烁隐没。那女人用划出音爆的速度将酒杯刺向乌尔纳斯的脸。乌尔纳斯举起叉子,后发先至,卡住杯沿轻轻一撬,红酒洒向他的身后。他轻松地说着闲话:“别着急嘛……”
只在眨眼之间,女人一拳刺向他的胸口。那女人是坐着的,难以转身,出拳本该柔弱无力。但是乌尔纳斯清楚地看见她的拳头荡起了薄薄的气浪……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这一拳携带着巨大的能量,足够把他的躯体插个对穿。可惜……
太慢了。慢到足够在脑子里完全想清楚前应后果。
乌尔纳斯伸出右手像是敷衍不听话的小孩一样拍掉这一记刺拳,左手握住系在腰间的剑,抖腕贴着后背扫去,击落了从视线不可及之处飞射来的冰枪。
他终于跳起来,退了两步,很无奈地说:“这样不报上名字就随随便便动手,很不礼貌吧……”
“吾名,奥莉修。”她站了起来,动作像是不受重力,直接“升”直站直,微微躬身行礼。
“半神,乌尔纳斯。等等!”乌尔纳斯又忙着制止住她。“等等等等,别忙着动手。你打得过我吗?反正你也打不过。既然目的是拖时间,我们就坐下来慢慢拖好不好?反正我想拖住你,你不也想拖住我吗?”
奥莉修仍然带着微笑,表情不变。她就这样站着,声音平稳:“你有什么目的。”
没听到一句惊惶地“你怎么知道”,乌尔纳斯有些意外。但是他还是很得意。
“怎么说呢……”乌尔纳斯挠挠头。“有个叫做中国的国家有一个成语,叫做‘明珠暗投’。就是说呢,我既然看穿了你们的计划,如果不把我的推理说出来,就没办法显现出我有多聪明……”
“这真是个坏习惯啊,阁下。”奥莉修面不改色地嘲笑了他。
“哈……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话痨的,可能是结婚之后语言修辞就丰富了吧?”乌尔纳斯拉过凳子。“坐下了说,坐下来说。我曾经也很少说话,很闷骚的,是个‘冷面少侠’式的人物呢。”
“……”
“你不坐吗?你不坐我却坐着,很尴尬啊。”
“……”
“好吧好吧我要开始说了——我的推理。从哪里开始呢……”
……
玛德醒来了。
他努力睁开眼睛:很暗。天还没亮。现在不知道是几时。估计是凌晨三四点吧?夏天天亮得早。
昨天玩到很晚,又喝酒加上凌晨三四点应该是睡得最沉的时候,这时候本来不该醒过来的。但是……膀胱都要胀破了有没有?!
玛德汗流浃背地挣扎下床,满地找鞋。他感觉自己如果不快一点去开闸放水,很快就会泛滥洪灾了。
趿着拖鞋跑出去,总感觉鞋不太合脚,似乎是穿反了。管不着这么多了,夹着脚冲到左边厕所里。
“呼——”
洗了手,玛德舒畅万分地走出来往房间走。他走了两步,却停下了。
走道一片漆黑,借着背后投来的月光,隐约能看见自己房间前面的走道上,地上有一团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