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鲁双手抱在胸前，抬头仰望星空。空中遮蔽了四分之一天空的紫色巨星已经偏西了。
“……咳咳……”卡琳娜刚想说话，突然胸口一痛。她咳了两下，肺里却更加瘙痒。她强行压制住咳嗽的欲望，小说问：“……解决了吗……”
安德鲁蓦然回首，一脸惊讶，额头大滴大滴汗水淌了下来。“你、你们怎么还没走？！”
“……？”卡琳娜不明所以。“咳咳……来搬走……咳咳……”
“我刚刚救人，现在早就没蓝了。他是被我吓昏的，你们赶紧走啊？！我嘴炮半天拖时间容易吗？！”
安德鲁一边说一边颤抖。“这些准神器没有认主，压制不了多长时间。趁他还没醒赶紧走！快！”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弗拉基米尔居然已经醒来，伸手抓住了安德鲁的脚踝。他的语调奇怪，好像内心奔流着各种情绪，有劫后余生、有愤怒、有喜悦等等……因为太多情绪反而无法表达的感觉。他低声说：“想走……晚了！”
“我警告你、你啊！”安德鲁的腿抖得更厉害了。“你不要躺在地上抓我腿！我我要是吓尿了我现在就很想尿了，刚好尿到你嘴里！”
安德鲁不仅腿颤抖着，而且就在弗拉基米尔的注视下**立了起来……同时脸上露出了已经憋了很久、快要解脱的表情，这是他的话极具说服力。
弗拉基米尔默默松开了手……弗拉基米尔站了起来。此刻他显得异常的平静。“哈迪森，你背叛了深渊？”
“就算你现在看起来很强但是也要把我名字叫、叫对啊！”安德鲁色厉内荏地叫喊着，双腿抖得像两根草。“我、我叫蒙奇·D·路……”
“哈迪森！你背叛了深渊！”弗拉基米尔大喝一声，拔出身上的刀剑朝安德鲁掷去。安德鲁毫无防备，当即被翡翠毒刃切断了左臂二头肌；随即隐者之刃和锁魂他更是无力躲避，两把兵刃先后贯穿了他的腹部。安德鲁摔倒在地，手臂腰腹流血不止，嘴里也大口呕血。
他此刻魔力干涸，人格的缓慢崩坏加速到了极致。他更无能力反制神兵利器的效果；准神器没有认主，在他手里能对弗拉基米尔起到什么样的效果，就能在弗拉基米尔手里对他起到什么样的效果。
灵魂封锁、流血、愈合抑制、运动阻碍……
安德鲁瞬间感觉……诶？好像没什么大碍？
就是有点痛。
“安德鲁！”卡琳娜惊呼。
“走啊？！怎么还没走啊？！老子打不过他了！！”安德鲁脸埋在地上动都不动，胸腔中发出沉闷的低吼。“烦不烦啊你……我耍酷的时候都忍痛叫你们走了……结果我一被反打你们就回来了，你们和这个魔王约好的吧？！你们故意的吧？！”
卡琳娜只有苦笑。她是那种很明事例的人，该果断时必定果断，绝不会犹犹豫豫而造成牺牲变得无意义的情况……问题是，她现在走不了啊。她已经是严重的内伤加身，根本不可能跑动起来；更不要说还有两个精神力枯竭、被打醒后很快又昏迷的处于死亡边缘的伤者。
一双小手穿过了她的腋下，费力地拖拽起来。卡琳娜昏昏沉沉地仰起头，看到了阿福微微泛红的头发。
那手上传来的力量，弱小而坚定，拖着自己向后挪动。但是自己太重了。
“……阿福，拜托了，先把贝莉带走……”卡琳娜打起精神，睁开眼睛。她跌跌撞撞地爬起来，从掰开倒下的布鲁诺的手指，抓起伏里安送给自己的大剑。“姐姐要在这里等着，一会儿给你的安德鲁哥哥帮忙……咳咳。”
……
“你该死！！！”弗拉基米尔面容扭曲，走到了死尸一样俯面趴在地下的安德鲁面前，举起重山之刃狠狠剁向安德鲁。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安德鲁从容不迫的一个驴打滚躲开。但是他只翻滚了半圈，就在刀刃卡进地面旁边不超过一寸的位置，仰面躺在地上，露出了雪白地大牙……
“嘿噫~没打中~”
话音刚落，弗拉基米尔抬起腿一脚踢在安德鲁腰上。卡琳娜看得真切，不由浑身上下都为安德鲁紧张起来。腰是力量发出的地方，腰部受到重创相当于宣告一个战士丧失了战斗了。不过好在安德鲁是个法师……
安德鲁如同炮弹一般横飞出去，摧枯拉朽地破坏了一间土屋的墙壁。与此同时，他飞行的路径上迅速升起了一道土墙。安德鲁砸进墙体，接着土墙一阵蠕动，他被缓缓送了出来，站到地上。
卡琳娜捂住了脸。
安德鲁面容肃穆，眼神锐利，双脚落到地面，站了不到三秒忽然跪下扑倒大口大口地吐血……
被踢出这么夸张的距离，一个法师使出躯体强化、能量护盾之类的手段也许并不会被打倒失去战斗力；但是安德鲁偏偏使用了“土墙术”让自己停下……这下子本来可以在空中化解的能量硬生生化为了百分百无减免的全身震荡打击……
“我平生最讨厌三种人。”安德鲁喘匀了气，吐够了血，颤颤巍巍半蹲着说。“一种是数学不好的人，第二种就是战斗法师。气死老子了……”
眼角瞥见左侧有什么黑影突然扫了过来，安德鲁头皮一炸，原地腾身跃起。虫子硬化变成的坚韧长鞭横扫而过，高速运动中产生了堪比刀刃切割的效果，离地两掌高的位置周围所有建筑从此处断开，摇晃两下然后垮塌。他还没来得及喘气，远处弗拉基米尔举起手再挥下，鞭拳忽然从头上竖劈下来。安德鲁连忙躲闪。鞭拳砸在地上，随着一声爆炸砸出脸盆大的坑来。
“你区区一个一面BOSS强得过头了吧……”安德鲁鼓着眼睛。“讲道理，一个教程关而已……”
刺啦一响，鞭拳贯穿了他的身体，牢牢插进他身后的地面。接着虫子构成的长索急速回收，弗拉基米尔在鞭拳的牵引下飞快接近。他的右手已经化成了巨锤，狠狠挥向安德鲁。
“哈迪森，你变弱了！”
“艾力克斯，是你变强了！”安德鲁毫不示弱地吼了回去。他脸色突然变换，喃喃自语道：“不对，这不是在夸他吗……”
卡琳娜眼看着战局出现一面倒的情况，心脏快要受不了折磨了。安德鲁虽说被钉在了地上，但是他竟然真的什么防备都不做，就在原地自言自语。弗拉基米尔被鞭拳牵引到他面前，巨锤形态的肉拳从头上盖下，安德鲁无悬念被砸进了地面。弗拉基米尔将他抠出来，狠狠再次摔在地上。安德鲁脸着地，贴着地面滑行了十几米远，最终停在刚刚凌辱弗拉基米尔的位置。他就像是沾了血的笔刷，在地上画出一道又红又粗的笔迹。他一动不动了，好像死了一样。
弗拉基米尔走了过来，一脚把他踹翻个面。安德鲁脸上血肉模糊，露出来大片大片骨茬。肋骨也折断了，似乎插进了肺叶里面。
弗拉基米尔扼住他的喉咙，把他举了起来。这件事就在刚刚就在这里发生过，只是现在猎人和猎物角色互换了。
“明明是个法师……战斗力那么强、咳咳，还有物理伤害减免和恢复速度max的属性……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设定……”
安德鲁一边咳嗽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他根本不反抗，四肢僵死地下垂。被扼住了咽喉呼吸困难，但他好像是生怕排不净空气一样废话没完。弗拉基米尔觉得有些无趣，松开了手。
安德鲁落在地上，无力站稳，随意地倒了下去。他后脑砸在地上，忽然两眼一睁，吐着舌头仿佛灵魂出窍。
“哈迪森……吃了你，我的实力会上升一大截吧……”弗拉基米尔压着嗓子说。
“得了吧……”安德鲁收回舌头，不屑地说。“说到底，你只是个新晋魔王的领主级而已……吃掉我？你不怕撑死吗？”
弗拉基米尔得意地笑了：“哈迪森，没想到吧？是‘献祭术’！”
安德鲁瞳孔缩了缩。
“在你不断用刀砍伤我的时候，我用法术引导富含魔力的血液绘制了献祭法阵。”
“你打算对着一只巫妖王玩献祭魔法？”
“是，又怎么样？哈迪森，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这可是你亲自教给我的啊！”弗拉基米尔笑得很猖狂。他认为大局已定了。
“你说：献祭魔法是向对象提供祭品以取得回馈的法术，和‘法术崇拜’理论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你还说：献祭法术可能是最接近世界根源、可能接近‘规则级’的法术。人类那样把血肉献祭给魔王来换取‘冥河之力’，是对献祭法术的错误用法。
你说：献祭魔法的真谛，是献祭灵魂！是‘向自己献祭’！
哈迪森！没有想到吧！你会死在自己的拿手法术上！”
他忽然又嘀咕：“但是你应该庆幸：把生命终结于自己魔法流派的巅峰。这是可遇不可求的机会！”
他又狂笑了：“哈迪森！所以，除了被我献祭给自己，成为我的奴隶，你没有别的选择！”
“我还可以……咳咳……英勇无畏宁死不屈……”安德鲁翻着白眼，大口呕血。
“你想怎么自杀呢？憋气憋死自己？！”弗拉基米尔狂笑。他听懂了安德鲁这句话的意思，但是却有些真担心安德鲁要自杀，飞快伸出手捡起那把冒着灼热的绿火的埃辛诺斯战刃，切断了安德鲁的四肢肌腱。
“……”安德鲁什么话也不说了，他瞪着眼睛，紧紧闭着嘴，鼻翼也没有丝毫扇动。看样子真的是要憋死自己。弗拉基米尔感到越发无趣了。他站起来，准备启动法阵。
终极生灵献祭法阵。哈迪森的心血之作。范围小、消耗高、无法移动而且需要被术者不抵抗。苛刻的施法条件导致这一哈迪森时常强调“伟大的作品”没有什么实际可用性。但是用在这里再好不过了。弗拉基米尔有点兴奋：让深渊魔王中赫赫威名的极恶巫妖哈迪森成为自己的奴仆……
卡琳娜调节着呼吸，蓄积力量准备发动冲锋战技打断弗拉基米尔的施法救下安德鲁，就像安德鲁之前救下他们一样。就当她已经做好拼命报恩最后玉石俱焚同归于尽时，躺在地上的安德鲁忽然撒开嗓门儿大喝一声。
“咕咕，决定就是你了！”
似乎是在回应他，弗拉基米尔背后响起来嘹亮的鸣叫。
“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