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似箭，日月如梭，算算时节已是夏末。
今年的秋天来得比往常还要早，在一轮寒风洗礼后，大地上就多了些棕红。
七七拿着一个小板凳，坐在一口大锅前，撑着下巴添着柴火，看着冒上来的白气，脸上乐呵呵地笑了不停。
今天很暖，太阳出得很大，晒在身上暖烘烘的，是最适合洗头的好天气。等水烧开，七七估摸着时间，熄了锅下面的火，拿出几个装了点水碗放在桌上，便到清风观洞外，站在那里像个木头人似的。
等了一会，高中飘来两个黑点。七七呜呜地叫了一声，小脸蛋上十分开心，因为她知道来得人是牧晓还有玄阳子。
“呵呵，费心了灵清，还给为师烧了一锅热水，正好身子瘙痒就借你的水洗一下。”玄阳子大步跨入清风观，喝掉桌子上的水，从大锅中取出一桶热水，就找了地方洗起了澡。
七七见玄阳子取完水，便找了桶把剩下热水倒了进去，在混了点冷水。她嘿咻嘿咻地拖着水桶来到洞外，看到牧晓浑身是血，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呆呆地看着天空上的白云。
七七见怪不怪，自从牧晓跟着玄阳子采灵丹后，越来越呆甚至都快要不会说话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过七七并不在意，毕竟牧晓不说她也不知道。作为一个小孩子，她只知道跟着玄阳子，有肉有菜还能吃饱穿暖，生活过得非常好，只是牧晓好像不开心？她好久没有笑过了...
放下水桶，七七蹑手蹑脚地绕到牧晓身后，她伸出手来，呜呜的叫了一声，遮住了牧晓的眼睛。
“别闹。”牧晓回道，语气带着疲惫，就在刚才又随着玄阳子采人丹去了。
这是第几个？
恶贯满盈的盗匪，阴险狡诈的乡人，幻想长生的老人，自命不凡的少年，还有仅仅只是想自保的妇人...太多太多，牧晓自己也记不清了，自从玄阳子掏出常乐的金丹，牧晓就一直跟在玄阳子身边充当着刽子手，那双稚嫩的小手沾了不少人命。
每当看到那些人因恐惧而扭曲的脸，牧晓就会扪心自问，自己真得配得上圣王系统吗？
“七七，我脑子好乱，能不能让我安静待一会。”牧晓说着，一边七七松开手，从自己布衣口袋中取出一张纸，朝着牧晓晃了晃。
（洗澡！你会开心的！）
七七拖来水桶，她瘪着嘴横着眉毛，小巧精致的脸上是不容拒绝的严肃。
“...呃，好吧。”牧晓拗不过七七，只好脱下血色的道袍，露出沾了血色的半边身子。
看着牧晓脱下衣服，七七欢呼一声，她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白布水瓢，拉着牧晓来到了太阳处。
水很温暖，清澈的水滴顺着牧晓的腰肢，沿着大腿小腿一直滑落在脚边，将附着的鲜血褪下一层。
牧晓坐在石头上，七七则站在她的身前，拿着白布慢慢地擦去她身上的积血。
掠过平坦的胸部，揉着柔软的肚子，那块白布包着牧晓光滑的大腿顺水而下，一点一点露出里头白嫩嫩带着点红的肌肤。
牧晓看着自己，有些惊讶，这些日子跟玄阳子多了，都快忘了这具身体还是一个未长开的小女孩。
不消半刻，牧晓就从一身血色变得白白嫩嫩，就像是娇生惯养的富家子弟一样。在太阳底下晒了一下身子，牧晓接过七七递来灰色道袍穿在身子。
道袍是玄阳子做的，很难想象这样杀人魔鬼会有这样出色的手工以及耐心。
“七七，你觉得什么样的人？”穿上衣服，牧晓坐在另外一块大石头上，枕着下巴，遥望着远方。
七七想都没想，掏出纸张刷刷地写着鬼画符。牧晓看了一会，才从一团乱麻中分辨出字形。
（好人！大大的好人！是超级大英雄！）
“好人？”牧晓愣了一愣，但是仔细一想，在七七眼里自己的确是个好人，毕竟自己并没有把血腥残暴的一面展现在她的眼前，即使是大坑口的屠杀恐怕七七也只认为那是玄阳子做的。
可纸终究保不住火，如果她知道自己也是个杀人狂，现在有多憧憬以后就有多失望。想清楚一切后，牧晓打算向七七坦白，无论结果与否她都会接受。
牧晓深吸一口气，扯着脸挂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其实我是个变态杀人魔，无论好人还是坏人我都杀。”
小家伙歪着脑袋，手中拿着一把梳子，眨着眼睛看着牧晓。
“呵呵，我还会杀小孩，杀老人，杀女人，只要长得像人我都会杀。”牧晓说着说着，忽而大笑一声，拍着手掌大声说道：“所以我就是个纯纯的坏种！那是什么好人啊！”
七七静静地听着，她没有因为牧晓话害怕或是失望，而是捂着嘴巴眯着眼睛。
（七七知道了）
她拿着梳子，跪在大石头上，一手捧着牧晓银色的长发，一手理着她的发丝。
（但牧牧是个小孩子，以后会长大的哦，现在是坏人，以后就是英雄啦！）
小家伙动作很轻，从脑袋理到头发尾，慢条斯理细心细致。先是微微刺痛，而后是一阵舒爽，牧晓闭着眼睛，忍不住嗯嗯了几声。
（听大乾吗）
一本册子落了下来，牧晓伸手接过。翻开册子，里面字体正正方方除了偶然飘上天，也就字迹太糊了，皱皱巴巴，沾了不少水渍，一看就知道七七写了很久。
（大乾好大！比大齐和上齐都要大！里面人非常多，到处都是人，而且都是好人！）
（我爸爸也是好人！他很厉害！会做很多很多的好吃的！鸡肉鸭肉牛肉羊肉！还有很多糖水！都非常好喝！）
（我家住在大山上，大山有一座好大好大的房子！房子里有很多人！有妈妈有哥哥有姐姐有弟弟有妹妹！他们都非常好！他们都非常爱我！）
（大乾也有好多好多好玩的！牧牧我们到了大乾，我爸爸妈妈一定对你好的！我们一起去玩好玩的！）
“呜呜。”七七放下梳子，呼呼地喘了一口气，然后来到牧晓前边，小小脸蛋上很是得意。
（怎么样大乾很好吧！）
七七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纸条，放在了那本册子上。小家伙闭着眼睛，她插着腰站在一边，等待着牧晓的声音。
牧晓没有说话，她低着头看着册子，心里五谷杂陈，想起了最刚开始到这个世界的日子。虽然惊险但好人很多，在梨州城侍夜教是自己的靠山，城里百姓热情高涨都在高呼自己的名字。
她应该是个阵斩假城隍，解救被拐儿童的大英雄，而不是玄阳子这个人魔的走狗。
也许是委屈，或许是悔恨，牧晓伸出手抱住了七七，脑袋贴在她的胸口上。她好想哭，心里痛苦让她喘不过气，只想一个劲宣泄出去。
七七睁开眼睛，她愣一下随即露出了微笑。她抱着牧晓的脑袋，轻轻拍着她的头发。
“七七，对不起，我不想去大乾了，我们回梨州城好不好...”
哭声渐止，牧晓恢复了少许理智，意识自己说了怎样话后，她根本不敢抬起头，害怕七七脸上会是失望。
可七七眯着眼睛，脸上表情如旧，依然是那柔和的笑脸。
她点了点头，轻轻地应了一声。
“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