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天,来得比以往都更要迅速和猛烈。
狂风携带着暴雪,掩埋了森林中的小道,淹没了卡在树杈间的破旧马车,盖住了埋葬着佣兵团的乱葬坑。
巴松矗立于白雪之上,口中呼出的热气在寒风中瞬间凝结成霜。他棕黄的双瞳里带着寻找希望时的疲惫,接着裹紧了身上的厚毛皮大衣,从腰间掏出那把破旧的短柄斧,再次走进那片积雪覆盖的林间。
在另一侧的林中小屋中,维莉正端着一碗热药坐在床边,给床上的小哑巴喂完最后一口药,随即放下木碗,暗红色的双瞳里充满了焦虑与不安,她看向那扇积满寒霜的窗户,只希望巴松能够尽快找到可以用来生火的干柴,否则卧病在床的小哑巴就没法熬过这个冬天了。
小哑巴抱着稻草人偶卷缩在床上,伸出自己纤细的手掌,轻轻拽拉着维莉的衣角。
维莉回过头来,瞧见了小哑巴脸上那副安慰她的微笑,一种说不出的悲伤爬上心头,她伸手牵过小哑巴发烫的小手,脸上勉强挤出一丝苦笑,掩盖自己随时会落下的泪水。
小哑巴的笑容,好似那寒风中的花朵,脆弱而短暂。
砰!
巴松裹挟着雪片,抱着一捆木材回到了屋里。维莉匆忙起身,赶到楼下接过巴松手里的柴火,扔进壁炉,那炉火瞬间迸发出熊熊火光,屋内也可算是温暖了些许。
巴松站在壁炉旁,不安地抖动着身子,搓着冻僵的双手。看见迎上来的维莉时,眼中透出一丝欣慰。
“我离开的这段时间,孩子们都还好吧?”
“小哑巴的情况依然没有好转,柯姆尼和迪特呆在房间里,而弗莱……”
提到弗赖利希时,维莉将目光别向了那燃烧的壁炉,哀叹一声后无奈的说道
“他在看药汤,已经盯好久了。我想让他去歇会儿,但叫不动...这俩孩子之间关系挺好的,之前他卧病在床时也是小哑巴在跟着照顾他。”
巴松脸上虽然挂着笑容,却难掩眼中的疲惫,但他仍用坚定的语气补充道
“让我去试着劝劝那孩子吧,毕竟看药应该是我的本职工作才对。”
“可你看起来已经很累了。”
“哈,多亏了我这可爱的师匠的魔法,疲惫在眨眼间就烟消云散了。”
巴松玩笑的话语惹红了维莉的面颊,她轻嗔一声,忍不住伸手拍打巴松
“笨蛋弟子!”
尽管如此,维莉的动作和语气里却未曾带有一丝生气之意。
自从二人间的误会化解开来,彼此间的距离便越来越近,她向巴松讲解该如何调配草药,该如何观察病人的症状,二人之间的隔阂也越来越少。
但唯独没有告诉巴松该如何调制那些能够用于增强体魄的药水。
维莉早已看出,巴松一直未曾放弃去往艾尔兰德要塞的想法,他留在这儿只是为了暂时的休整,而靠近自己也只是为了寻求增强自己体魄药水的配方。
然而,即便维莉知晓这一切,当她看向巴松的笑脸时,她依然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感与欲望。维莉轻轻迎上去抱了下他,目送着对方转身离开。
巴松轻轻地推开了库房的门,只见弗莱利希蜷缩在昏暗的角落,沉重的眼皮勉强撑开,紧盯着火上咕嘟炖煮的药汤。
“不打算去歇会儿吗?”
“啊,先生!”
面对突然出现的巴松,弗赖利希眼里闪过一丝惊慌,随即放松下来,嘴角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来回答道
“我得留在这儿看药,先生你不去歇会儿吗?”
“你们之间关系还挺好,她是你的亲妹妹吗?”
弗赖利希看着火光,脸上露出苦笑回答道
“不是,我们能够聚在一起,不过是命运的巧合……”
回想起遇见小哑巴的经历,弗赖利希就感到一阵悲伤,他的眼眶一下子变得湿润,梗塞着问到
“告诉我,先生……你觉得她会好起来吗?”
巴松注意到了这个平日里坚毅的少年此刻竟然会变得如此脆弱,忍不住伸手来搂过他,揉乱了弗赖利希的头发,轻轻说道
“会的,我相信她会好起来的...而且我相信,冬天很快就会过去了。”
二人一起静静守在那炖煮的药水边上,心中默默祈祷,祈祷能够平安度过这场寒冬。
房间只剩下了木材在噼啪作响,空气中弥漫着药水的苦涩与希望。
那是许多年前的一天,有人将帝国的官吏从窗户扔了出去,无尽的战乱就开始了。
无情的战火吞噬了一座又一座的村庄,无数的村民惨遭屠戮,孤儿们从村庄的废墟中爬出,看向面前的废墟与尸体,满是困惑和痛苦,心中反复质问着自己:为什么活下来的是我?
弗赖利希正是这些孤儿之一。
那是他13岁的冬天,一支由狂信徒组成的部队,以庇护异端为由焚毁了他的故乡,屠戮了他的父母和兄弟,他独自一人从废墟中爬出,满身尘土穿过了堆满尸体的街道。
村庄顶上盘旋的孤独渡鸦发出一声悲鸣,弗赖利希抬起头来看向那盘旋在头顶上空的渡鸦,那渡鸦发出一声悲鸣,指引着弗赖利希走进那黑森林之中。
在森林中,他遇见了一群衣衫褴褛打扮得像渡鸦一样的孩子,但他们的眼里充满了对复仇的渴望。他们看向那个误打误撞闯入他们领地的陌生少年,并未表现出任何敌意,因为他们看出了弗赖利希眼里,和他们有着太多相似之处。
孤独的渡鸦注定无法在乱世中生存下去,渡鸦帮的孩子们对此深信不疑。
他们将弗赖利希纳进自己的大家庭,去教导他该如何在在险恶的环境中生存,如何用武器去战斗,如何去杀戮。
这群愤怒的孤儿们以渡鸦自称,他们将自己的怒火倾泻于路过的富商与神使,又将劫掠到的财富分发给沿路的村庄,以换取庇护与补给。
起初,教会并不在乎这帮渡鸦的行径,认为他们和其他匪帮一样,不过是一些危害不大的臭虫罢了。
然而,渡鸦帮用实际行动向教会证明,他们这是错得是有多么的离谱。教会开出高额赏金,试图捉拿他们,然而受到他们帮助的村民却不买账,对于那些极个别的告密者,他们的屋子最后都会莫名其妙烧作灰烬,过不了多久,他们的尸体也会在周围的某个水渠或者草堆中被发现。
那是弗赖利希14岁的夏天,渡鸦帮的孩子们在脸上涂抹上了黑泥,埋伏在树林丛中,静静等待着那教会的车队缓慢走进包围圈中
“记住,不要留活口!”
随着领头少年的一声令下,弗赖利希手握着长枪从草丛窜出,一击刺死了那名站在车前的侍卫,鲜血喷溅在他脸上,弗赖利希眼中闪过一丝不安。片刻的迟疑,让他险些挨上车夫的马刀,若不是领头少年及时出手,恐怕自己早已命丧黄泉。
看向领头少年责备的眼神,弗赖利希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来。自加入这个新家以来,弗赖利希备受同伴们的照顾让他成了那永远长不大的小弟。
“你怎么还总是这么不小心?”
打扫战场时,领头少年对他责备到,他惭愧地握着手里的长枪,站在原地不敢抬头面对同伴的指责。
作为惩罚,他被命令去打开那辆最后剩下的马车。弗赖利希深吸一口气,小心地靠近那匹马车,颤抖着用长枪挑开车门。车里并没有他所担心的教会士兵,也找到他们期望的财宝。
只有一位年纪尚小的灰发女孩被囚禁在车厢深处,她头发凌乱衣衫不整,伸手挂着对她而言有些过于沉重的枷锁,蜷缩在车厢深处,她抬起自己紫红色的双瞳,看向车门前站着的少年,脸上尽是不安与恐惧。而当她张开嘴时,弗赖利希这时才惊讶的注意到,这个孩子嘴里没有舌头。
无人知晓这样一个可怜的女孩究竟是在哪一点得罪了教会,才会被教会囚禁,割掉舌头。但渡鸦们不在乎这些,只要是教会的敌人,就是渡鸦们的朋友,他们救下这个无辜的女孩,将她接纳进渡鸦帮的大家庭中,并交由队伍中年纪最小的弗赖利希来照顾。
女孩不会说话,只会咿呀呓语,他们便用小哑巴来称呼她。
渡鸦们特立独行,即便是在人流复杂的黑市上,他们也要将掠夺而来的战利品,挂在身上最为显眼的位置,向周围人显摆一番。他们一向高调的态度,常为他们带来许多不必要的注意力。
弗赖利希牵着小哑巴,走在队伍最后面。这种林间黑市里挤满了臭名昭著的佣兵,反抗教会的叛军,以及利益至上的密探。他们打量着弗赖利希身边的小哑巴,眼神中透露出贪婪与好奇。
“哟,你们的业务范围已经延伸到儿童贩卖了吗?”
一名匪徒从马车上跳下来,拦住了渡鸦们往前走的道路,用轻蔑的口吻对那领头少年说到。后者冷哼一声,回敬道
“她是我们的一员,不是商品。你们谁要敢动她,就是在和我们作对。”
匪徒注意到了领头少年那如刀片般锋利的眼神,便识趣地退下身去,不再多言。
黑市上的其他人也逐渐对那灰白头发的女孩失去了兴趣,他们都知道渡鸦们无牵无挂,并不介意拿着武器在这集会上大闹一番。
弗赖利希握紧小哑巴的手,牵着她跟随着队伍在黑市中穿行,忽然,小哑巴拉着弗赖利希停下脚步来,伸手指向旁边一处破旧摊位。
懒散的摊主把脚搭在桌上,一顶破旧的草帽盖住了他的面孔,草帽底下响起微微鼾声。他面前的桌上,摆放着一些做工简陋的箭矢,还有几只精巧的草编玩偶躺在旁边的破布堆上。
弗赖利希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立刻看出了小哑巴的意思。他小心地四处张望着,趁没人注意,便迅速从桌上随手顺走一只玩偶,塞到小哑巴手中。弗赖利希看见小哑巴的睫毛颤了颤,紧接着,他第一次看见在她脸上绽放出微笑,那微笑就像寒风中的火光,让流浪在外的弗赖利希在片刻之中回想起了家的温暖。
然而,就在不远处无人注意的阴影下,头戴兜帽的密探正摆弄着手里的十字架项链,悄悄注视着渡鸦们的一举一动……
那是寒冷的冬天,渡鸦们被教会的佣兵围困在乡野废弃的教堂之中,他们终于意识到自己平日那高傲的态度,错的究竟是有多糟。
弗赖利希趴在教堂的地下墓穴中,不断试图用手里的长枪撬开那被砂土掩埋的密道入口,小哑巴则卷缩在他身后,手里举着火把为他带来唯一的照明。
地面上,渡鸦们争先恐后地拿教堂里的家具堵住任何可以进入这间教堂来的入口,但这并不管用。强大的攻城锤撞破了残破的石墙,嗜血的佣兵们抄起武器从墙上的洞口涌入,他们的眼里充斥着对杀戮的渴望,而迎接他们的则是那些从暗处跃出的渡鸦,以及他们手里握着的刀刺。
厮杀声顺着墓穴的通道传到弗赖利希耳边,他短暂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顺着通道往外看去,刀剑的碰击声不绝于耳,混乱中他听见好几个自己熟悉的怒吼与哀嚎,他想拿起手里的长枪冲到外面,与渡鸦们并肩作战。
可他看见了一旁的小哑巴,那紫红色的眼里尽是恐惧与不安,这让弗赖利希不得不重新考虑自己的计划,于是他咬紧牙关,继续捣鼓着那破旧的机关。
终于,好似命运之神向他递出了橄榄枝,那扇密道的大门终于被打开。他兴奋地叫喊着,想要冲到地道外,将这一好消息告知给渡鸦们。但他却被领头少年堵住了去路。
领头少年的身上沾满了鲜血,他的左臂从胳膊往下的部分已经不见踪影,头上的伤口也已经化作深黑色。曾经那高傲的形象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一只浑身是伤的渡鸦。
即便如此,弗赖利希也还是打算先将他的好消息传递给他
“我把地道打开了,得迅速叫大家撤退才行。”
弗赖利希将自己的好消息传递给他,正要继续往外跑出去通知其他人时,却被领头少年拦住。
“太晚了...看来这就是故事的终点了。”
他苦笑着,他知道渡鸦在这次的战斗中不会有任何的胜算,只能尽可能多地拉更多人来为自己陪葬。不过,临走之前,他还有一件事需要告诉弗赖利希。
“关于那女孩,其实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是谁…”
弗赖利希睁大了自己的双眼,仔细听着对方的一言一语,直到那不断靠近的厮杀声打断了少年的遗言。
“快带她离开这儿吧...也许我们本就不是一路人。”
他脸上再次闪过一丝讥笑,嘲笑着自己对弗赖利希的误判。弗赖利希终究不像他们,一群无所牵挂的渡鸦,生于仇恨死于复仇。紧接着,他一把推开身后的弗赖利希,用自己的残躯和手里已经快要砍钝的刀刃,挡在弗赖利希和教会的佣兵之间。
弗赖利希缓慢后退几步,内心感到一阵不知所措,他犹豫究竟是该拿起手里的长枪去战斗,还是转身就跑。可当教会的佣兵们杀入狭长的走廊时,和领头的渡鸦扭打在一起时,他便扭过头去,一把抱起地上的小哑巴,穿过那如同迷宫般复杂的密道,最后又再一次回到了森林之中。
但他依然没有停下脚步,即便那耳边回荡的厮杀声早已停息,他也不敢停下来,对死亡的恐惧胜过了一切,直到他终于跑出森林,天空中的细雨淋在了他的面颊上,他才停下脚步,摔倒在泥泞的道路中间。
弗赖利希跪在泥泞中嘶吼,他责骂着自己的胆小与无能,心中反复回响着一个声音:为什么活下来的是我?
一个弱小的身影走到了他面前,弗赖利希抬起头来,抬头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小哑巴,他看向那个灰发少女,凝视着那对充满哀伤的紫红色眼眸,意识到对方此刻正和他承担着同样的苦楚,便毫不犹豫地将小哑巴紧紧拥入怀里,二人相拥在一起大哭着。
弗赖利希终于意识到,他并非仅为自己而幸存。
待大雨停下后,弗赖利希牵着小哑巴走在那泥泞小道上,一道马蹄声从道路远方传来,走在道路边上的二人没有躲藏,而是驻足在原地,等候着自己的命运。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是一名身着华丽铠甲的男人,铠甲的胸前是一头咆哮的雄狮。当他注意到这对衣衫褴褛、满脸泪痕的孩子时,猛地勒紧缰绳,嘴角渐渐勾起一抹邪恶的弧度。
“很好,一对因为战争而走丢了俩兄妹。”
他抬起手来,两名士兵迅速跑上前来,将弗赖利希和小哑巴架起。弗赖利希试图反抗,不让他们将小哑巴带走,遭来的只是一记无情的腹击。被押到牢笼之前,他还听见那名身着华丽铠甲的男人在那吆喝。
“把他们扔进车厢,他们会被我亲自训练成优秀的猎魔人!”
弗赖利希和小哑巴就这样被关在车厢之中,跟随着车队前行,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心中五味杂陈,但至少,教会已经不会再来找他麻烦了。
某天车队路过一个流浪营地时,又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少年被士兵粗鲁地扔进了牢笼之中。
那少年起先的眼里还透露着对未来的期待,被人带到这儿来就像是实现了自己愿望一样。然而,当他瞥见牢笼内沉默的弗赖利希与蜷缩着的小哑巴时,眼中的光芒如同熄灭的烛火,瞬间变得黯淡无光。
这孩子不会是最后一个受害者,又有一个与小哑巴年纪相仿的孩子被扔进了车厢,只是因为他的生父母想要从那名穿着华丽铠甲的男人手里讨来几枚银币,便就这样像卖牲畜一样卖掉了自己的孩子。
渐渐的,弗赖利希开始对时间感到麻木,当帆布盖过牢笼的那一刻,他已经不再在乎究竟还有没有更多这样的孩子,只是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绝望。
直到一天夜里,一个青年出现在他的牢笼前,他身上穿着一套简陋的胸甲,腰间别着一把普通的铁剑,像个第一次出门冒险的新人。弗赖利希有些警惕地打量着对方,得到却是对方脸上温和的笑意。
只见对方缓缓从衣襟内掏出一块面包,递向弗赖利希,眼中流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温柔与关切。
“你们有吃过晚饭吗?没有的话,我这带了点吃的给你们来……”
漫长的降雪终于停下,远处的天际亮起了一缕阳光,光线照亮了那扇结满了寒霜的窗户上,象征着这漫长的寒冬终于引来落幕。
可即便如此,小哑巴的高烧也仍未退下,她躺在床上痛苦地喘息着,紧抓着身边弗赖利希的手掌。弗赖利希紧握着小哑巴脆弱的小手,在那一遍又一遍地祈祷着奇迹降临,迟迟不愿抬头看向她那苍白的面孔。
门外,巴松和维莉站在那儿,不愿打扰这对兄妹做最后的道别。维莉脸上久违地露出沮丧的表情,她抬头看向身边正关切看着自己的巴松,再也忍耐不住,扑进对方怀里哭泣起来
“我该做的都做了,可她的病情就是不见好转...”
巴松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她,面对小哑巴的情况,他感到一种空前的无力,他多希望能有奇迹降临,来改变这一切。
也许...
“先生,女士!”
屋里传来了弗赖利希兴奋的叫喊,门外依偎在一起互相安慰的两人还未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尽管他们早就知道弗赖利希和小哑巴只见关系很亲密,可这件事对他的打击未免也太过严重了。
“快来,奇迹降临了!”
巴松和维莉互相看了一眼,眼里闪过一丝疑惑。两人回到房间中,只见原先在床上已经奄奄一息的小哑巴,忽然像个没事人一样,从床上坐起身来。她睡眼朦胧地看向周围,似乎还未来得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但她的脸上已经恢复了血色。
小哑巴缓缓张口,这回轮到弗赖利希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了。他看见,小哑巴原先被人整条拔掉的舌头,现在又回到了她嘴中。
“啊...啊...”
小哑巴坐在那支支吾吾地想要说什么,她艰难地模仿着周围人说话的模样,最终挤出来了她说的第一句话
“好困。”
她的声音虽微弱,却清晰可辨。身边的弗赖利希已经顾不上惊讶,他急忙扑上去一把将她抱在怀里,迟迟不肯放开了。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就会说话了?”
站在一旁的巴松,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降临下来如同神迹一般的场面。他转头看向身边的维莉,却发现维莉脸上的笑容既是欣喜,又是自嘲。她终于意识到了小哑巴能够康复过来的原因,正是她对小哑巴的担忧,才让她忽视了这一点。
她看向床边的弗赖利希,她相信,那孩子也一定知道这一切
“既然她现在会说话了,我想已经不能再用小哑巴来称呼她了吧?”
“关于那女孩,其实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是谁…”
在冬日的教堂地道中,领头的渡鸦趁着自己仍存一息,这样告诉弗赖利希道
“救下她的那天,我看见送行那帮人手里的卷轴上,就写着她的名字,以及她并非人类,而是人类和吸血魔混血的报告...”
他脸上露出讥笑,似乎对自己庇护小哑巴的行为感到满意。
“你一定要带着她好好活下去,这就是我们对教会最后的亵渎,我们永恒的复仇啊。至于她的名字...”
“哈维娜…”
弗赖利希低声说到,他缓缓站起身来,看向身后的两人,泪水从他眼眶中滑落
“是渡鸦告诉了我,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