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金色的鸟雀像是要保护它身下的少女一样张开翅膀。
带着锈迹的血剑被狠狠地插入泥土,屹立在巨龙少女的身边。
我没下杀手,我也知道自己下不了杀手,所以我不再犹豫,决定就这样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就算我这样放着她不管,估计她也撑不到明天日出,已经虚弱成这副模样,再加上她腰腹间的那道最严重的伤口,似乎有被诅咒的迹象,就算她能捡回一条命,估计以后也没法为非作歹了吧。
不过现在回望我这边的情况,似乎也不怎么乐观。带着全军覆没的噩耗回到艾尔城?不,那样的下场也不会好看。
干脆就找个附近的村庄躲起来吧,那样最好,没想到我才启程的冒险生涯这么快就要迎来尾声了。
“啾啾——”
正当我准备离开时,那只鸟又开始叫了起来。
听上去就好像“救救”之类的,是想要我救它身下的那个怪物吗?不,肯定又是我想多了罢了。
当我继续迈步走开时,突然又被迫停下了脚步。那是仿佛心脏被一瞬间捏紧一样的压迫感,随即头部又传来一阵眩晕。
接连的不适感反而令我倒退靠回那颗石头上。
紧接着,不适感消退,却又有另一股东西涌了上来:寂寞、孤独、怨恨、愤怒。
一系列被称之为情绪的东西突然充斥我的心中,就好像血液般流经我的全身。不仅如此,还有股异常的暖意在流淌,类似于魔力,但又和我所认知的魔力流动有些许不同。
虽然没有依据,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一切的异状都源自于她。
我攥紧胸口咬着牙看向倒在地上的她。
或许我能大难不死是因为她?
脑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但就算事实离谱如此,可把我逼上死路的也是她。再说这根本就没有依据。
我的思绪现在搅成了一团乱泥,脑海中只能浮现出似乎在梦中见过的片段。
我凭借直觉支配身躯做出了一个让接下来的我追悔莫及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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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不觉即将入夜,被血染红的夕阳逐渐落下,为皎洁的明月们让开了道路。
说起来她比看上去的要重很多,因为是龙吗?如果要真是龙的重量那我就算是搬到明晚也别想挪动丝毫。
回过神来时,自己的背上已经多出来个赤色的少女,为龙的怪物。
在诺尔之丘的战场本就离诺尔之森不远,于是我带着一龙加一只站在她角上的鸟艰难地移步到了诺尔森林的边缘。
毕竟丘原与森林的交界处比两者都要安全,相比空旷处被夜行的空中魔物盯上,以及危机四伏的森林深处,两者间的交界处再好不过了。
用我的禁锢魔法束缚住双手双脚的那个怪物……满身是伤的她看上去随时都会咽气。
说来自己会这么做,不过也只是为了将她带回艾尔城罢了。
能化形成人的龙,这样一个史无前例的发现必定能让我飞黄腾达。
如果她半路就咽气了也就罢了,只是我觉得一个活着龙人或许比一具尸体更有说服力。
就在我沾沾自喜的时候,不合时宜地吹来一阵寒风让我一哆嗦。
“啊嚏!还是先赶紧生火……”
不过在野外露宿不论怎么想都不会安全吧。
那是一截木棍,与一堆勉强在天黑前收集起来的枯枝败叶,以及正在拼尽全力转动着它的我。
没想到我居然还得用这样原始的方式来生火。
“哎……”
我叹着气,不过这也是迫不得已的。原本装着冒险必备品的包,包括生火用的符石这类的冒险常用品在内,全都遗失在那片混乱血腥的战场里了。
“都怪这家伙。”
导致这一切的元凶,那个龙少女,被我禁锢在了我对面不远处的那棵树下,垂着头保持着昏迷的状态。
即使我勉强用魔力让垫在树叶下的魔导杖发出了些许热量,但似乎仍不足以让火苗生出来。
别说火苗了,我甚至连一丝烟都看不到。
“啊啊。”
我放弃般地松开木棍向身后的树干上靠去,就像是甩手不干了前台接待员那样。只不过是椅子和树干的区别。
我闭上眼想要让自己再缓一缓,毕竟今天发生的一切似乎有点让我的脑子有点处理不过来。
然后我就听见摩擦般的窸窣声……
于是我就睁开了眼。
“嗯?”
当我想要视看情况时声音就突然消失了,但是我的直觉将我的视线放在了她的身上。
她因为被禁锢而侧身曲坐在树前,那头焰色的头发垂落于她的脸颊。
就跟之前一样,她没有任何动静。
但这只是乍一看上去。
因为当我聚精会神盯着她的时候,我能透过那发缕之间的空隙看见她,似乎因为想要将一只眼睛睁开一条缝而微微抽搐。
她是在偷瞄…
话说这副样子,难道说她是属于没法协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那类?
我静静地看着她,没准备将视线从她的身上移开,而她就像是在忍耐到达临界值的眼部肌肉,抽搐的幅度和面积越来越大。
我实在是有点看不下去了,于是便准备帮她解脱,打破这尴尬的僵局。
“喂……你醒了吧,不用再装了。”
可是她却仍旧保持那样子一动不动。
难道说是语言不通?
那这样的话就让她知道自己已经露馅了吧。
于是我捡起手边的树枝缓缓向她那边小心翼翼地伸过去准备挑起她的头发。
就在我手中的树枝接近她周围时,她突然甩动她头顶锋利的龙角将我手中的树枝瞬间利落地折断挑飞。
“好险……”
要不是我因为知道她醒着所以十分谨慎,或许刚才折断的就不是树枝了。
回到安全距离后我看了看自己的手不禁有点后怕。
再看向她,似乎已经没准备再继续掩饰,自己的偷袭败露之后她开始明目张胆地挣扎起来。
“喂,你这样乱动伤势会……”
说起来我为了生火而一直没有注意到,她是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有精神挣扎的?还有她身上的那些伤,已经有了明显的好转。
但是似乎也仅限于好转。
“呜!”
她突然低下头发出一声短促的悲鸣。
仔细看,她要见处那道诅咒的伤口却仍旧没有什么好转的迹象,虽然止血了,但是却有类似根须般的痕迹从伤口处露出苗头。
她像是在拼命忍住一样皱着眉,咬着牙,然后用那双被痛苦染指的华丽双眼恶狠狠的盯着我。
虽然我只是个讨龙的新人,之前都只是当着普普通通的冒险者,但是我现在开始觉得这个诅咒是不是用得太过了点。
“不对。”
那是诅咒没错,可是据我所知诅咒大多都会在施咒者死亡后解除。
可是在那样的战场上除了我以外没有一个人幸存,也就是说施咒者是没有参加这次征讨的吗。
“咳。”
她脸上的苦涩糟蹋了那副美丽的面容,同时也让我有些于心不忍想要帮她治疗。
过往的烙印紧紧的揪住我的心脏,复杂的心绪牵动我犹豫的思绪。
我的手不知不觉已经碰到了我的魔导杖,但是却又止步于此,理性中的猩红与血腥制止住了我。
“啾——”
那只金色的鸟雀不知道又从哪里飞来,一边叫着一边停在了她的角上。
喳喳的几声后,龙之少女的眼中一改愤怒为警戒,随即咬着牙忍着疼痛将视线投向森林的深处。
就在我还正为此举动感到奇怪时,后一步察觉到异样的我也同样立马摆出了警戒的态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