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即将要做的,便是屠杀还未能明白世间道理的幼童之举。若能完成,你们也与我无关了。你们之中是否有为爱惜自己的命,愿意对幼儿见死不救之人?”
眼前的弓兵以严肃的口吻提出质问。
虽然没有义务回答他,但是──
回过神时,约翰已经开口:
“就算有,我也不会嘲笑那个人,或者感到失望。不过,这不代表允许你通过这里。”
“哦……所以,你不逃吗?”
“……要是冷静思考未来,我当然想逃,毕竟再怎么挣扎也无法战胜你……但是,冷静与未来的代价,是要我以对幼童见死不救来换的话,这种生存方式更让我害怕。”
然而,听到这个回答的异形弓兵瞬间瞥过约翰一眼,道出奇妙的话:
“……真勇敢啊,人之子。我不会称这是鲁莽之勇。『正因如此,更显悲哀』。”
“……?”
约翰感到疑惑,弓兵又说下去:
“没什么……是我的自言自语。”
瞬间,弓兵立于约翰眼前。
“咦……?”
虽然会让人误以为是瞬间移动,但他得以达成此举,并非运用肌力办到的速度,而是乘虚而入的移动。
这就证明,异形的弓兵绝非仅是倚赖强大的体能,他甚至具备经历脱离常人范畴的修练而累积的技术。不过,约翰并没有对这项事实感到绝望。
因为,连明白这般战力差距的空闲都没有,大弓便重重地击中约翰的脖子。
于是,约翰‧温高德在明白自己发生什么事以前──或者说,在他证明自己可以用大仲马给他的义肢战斗以前──
颈骨就被击碎,并整个人飞了出去,伴随巨大声响撞进医院入口的玻璃门内。
╳╳
一名可怜的警察就要丧命的瞬间,理查和金色弓兵在教会屋顶上的战况也越演越烈。
攻势不曾停止的金色被封印者,显得一派从容。
但是,他偶尔会对不断闪开攻击的理查投以怀疑的眼神,并以高傲的态度问道对方:
“杂种,我允许你回答我的问题。”
“那真是我的荣幸。”
金色被封印者的攻势有所缓和,但理查眼神中没有丝毫大意与自负。
若打算趁这瞬间一口气攻进去,可想而之将会遭受致命的反击。于是理查也停下脚步,聆听对手的话。
“看你闪避的动作就知道。你遇过类似的情况吧?”
听完,理查耸肩回答:
“是啊。我昨天遇过类似的事,不过对方使出攻击的方式和你是上下颠倒呢。”
“……那个对方怎么样了?”
“我们相处得不错喔。主人……不对,契约人他们也挺合得来呢。”
考虑到绫香否认过自己是主人的事,理查改口称呼,但是对金色被封印者而言似乎毫无意义,没有表现出显著的反应。
不过,理查没发现,当他说出“相处得不错”这句话时,金色被封印者的眼睑微微地颤动一下。
但是,氛围急遽改变的这点,理查想不明白都不行。
此刻以前,金色被封印者的敌意都是“排除无礼之徒”的感觉,但是敌意淡去的现在,取而代之的是充满别种莫名的氛围。
那种氛围是理查生前也曾怀有过的,但是现在的他没有发现。
“是吗……那家伙,身为我的好友,却还是一样对他人太天真啊。”
听到金色被封印者苦笑道出的话语,理查为一股讨厌的预感觉
得困惑。
“咦?”
──我的朋友。
──这个发展,我好像在哪听过喔。
那正好就是一天前。
在广大森林里遇见那个被封印者,并提议同盟时──
──“我那个唯一的好友,个性很难伺候。”
──“每当我交朋友,或者打算找谁合作,他就会说『让我来试试你是否够资格与吾友合作』,再提出种种强人所难的要求赶走对方。”
然后──
理查注意到自己周围的空间与以往不同,开始扭曲歪斜了。
──啊,这个不就是“我完蛋了”的发展吗?
被发射魔法的“歪斜空间”四面八方包围的理察,全身上下都感觉得到“死亡”。
金色的英雄对那样的理查,道出与在森林遇到的枪兵说过的一模一样的话语:
“让我来试试你是否够资格与吾友合作。”
“喂喂喂,就算是怕朋友被人抢走,也不……”
理查开玩笑地说到一半,就在途中住口。
他并不是直觉愚钝的人。
观察过与他相对的英雄的表情,理查能明白那绝非是受到纯粹的独占欲,或是嫉妒那种俗气的感情驱使才做的。
“不,当我没说过吧。刚才是我不够成熟。”
“很好,没再多说下去。我就称赞你吧。要是你继续说到最后,那也不必测试了。我会砍掉你那颗脑袋,直接结束一切。”
接着,金色的英雄对理查──并非以王、战士、被封印者之身分,而是以一名“裁定者”──继续阐述:
“状况已经不同。杂种,我就认同你吧。你非宵小废物之辈,而是适合接受我授予考验的『求道者』。要是你能活下去,我就视你为他的盟友,更是我明确的『敌人』。”
“届时,我会重新允许你,以『人类』的身分化为我宝物上的锈斑。你可以以此自豪。”
╳╳
在●●●●●
喀叽。喀嚓。嚓啦。
许多微小的杂音,回荡在男人的黑暗当中。
约翰微微地听见,在硬物交互碰撞的声音中,混杂著有人交头接耳的细小声音。
伴随着人声,不断回响的金属声响听起来虽然粗野,却又仿佛在演奏音乐一般,带有优雅的感觉。
“这里是……?”
约翰缓缓地抬起身体。
不可思议地,感觉不到疼痛。
但是,除此之外的感觉也模模糊糊。
只有一股气味轻微地刺激着心。那是夹杂着水果酒的芬芳与奶油的焦香味,是会挑逗人食欲的那类气味。
然后,约翰察觉到这里是在餐厅之中。
空间内充满橘色的暖光,却不是来自灯泡,而是由烛台的火光所照亮的色彩。
在那光芒中飘着一张巨大的长桌,有个男人就坐在那里,周围还有正在谈笑的绝世美女们,偶尔能见到她们往男人的玻璃杯斟酒的动作。
“请问……我……”
当约翰正想向坐在桌旁的人攀谈时,那个男人拿起餐巾高雅地拭净嘴巴后,慢慢地转头看向约翰。
“唷,你清醒啦。”
“咦……大仲……术士先生?”
男人的模样是约翰等“二十八人的怪物”都很熟悉的被封印者,即是与警察局长缔结契约的术士──亚历山大‧大仲马。
但是,他的头发以倒竖的方式向后梳,体格感觉也与在工房见到时稍微大上一些。
“请问,我怎么会在这里……还有,其他人呢?”
说到这里,约翰才注意到。
大仲马并没有看着自己。
“咦?”
约翰虽然想触碰烛台,手却如滑过般地穿透过去。
不仅如此,连端着菜肴走过来的美女,也仿佛幽灵一样穿过了约翰的身体。见到这光景,约翰才察觉到“自己并不存在于此地”的事实。
虽然期间短暂,或许是魔法师的修行奏效了吧。
约翰明白到这不是一场单纯的梦境,也理解到或许这里存在某种带有魔法性的意义。
“这里是餐厅,不用那么警戒我。而且这里满高级的,麻烦你不要大吵大闹喔。我不是你的同伴,但也不算是敌人。总之,先聊聊怎么样?”
乍看下,约翰以为大仲马在对自己说话。
但是,他的视线并不是朝着自己,而是看向站在自己斜后方的某个人。
约翰还没从混乱中冷静下来,但是他做好觉悟,慢慢往身后回头看去。
然后他看到的是──一名负伤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