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的一部分缠着绷带,有好几处都渗透着血的痕迹。
但是,无论是绷带的白色,还是血液未干的红褐色,这些形象都立刻从约翰脑中消失无踪。
漆黑。
那个男人身穿大衣之漆黑,仿佛表现出男人灵魂的颜色一样。
他的肌肤色泽呈现不健康的苍白,发色更是与黝黑相差甚远。
大衣底下若隐若现出如贵族穿的奢华服装,不晓得是不是卷入过什么大麻烦,大衣的外表到处可见烧焦般的痕迹。
但是,实在无法令人不去联想,那身包覆男人身躯的漆黑大衣,其颜色正代表着其本质。
约翰困惑的同时,漆黑大衣的男人也不发一语,眼神警戒地瞪着大仲马不放。
或许是感觉到他的杀气,大仲马耸肩挥手说道:
“唉~刚才的当我没说过吧,我可不想被杀呢。我斩钉截铁地说吧,我不是你的敌人。如果我是,你早就搭上驶向冥府的船只了,对吧?不,考虑到那些你视为『敌人』的人,如果掉到冥府就能结束一切,倒还算是运气不错呢。”
大仲马拿起手边的水瓶,一边往玻璃杯里倒水,一边继续说道:
“来,先喝杯水吧。要是怕有毒,我先喝给你看。”
接着,一身漆黑的男人继续保持警戒,向大仲马问道:
“你是谁……你……认识『我』吗……?”
“嗯,算认识吧。虽然我们并没有直接的关联性,但我在巧合下知道你的事。包括你至今是如何完成大业,乃至从今以后又要成就什么事,我都知道。”
听完后,漆黑的男人更加警戒,缓缓地站起。
相对于男人的动作,大仲马则是向他递上倒满水的玻璃杯──
接着,大仲马下巴朝着男人面前的座位示意,仿佛在测试他一样。
“先坐下吧。一直用那副样子站着,可不像个堂堂的伯爵大人呢。”
“……”
“啊,还是说,我这样称呼你比较好?”
接着,大仲马说出了既代表对方表层性的一面,更是其核心的专有名词。
“『爱德蒙‧唐泰斯』。嗯,好名字。这样的名字足以写入文章里呢。”
“不过,还是《基度山伯爵》更适合当作小说的标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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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街地中心地带
“裁定……是吗?”
面对与自己伫在相同屋顶上的男人,理查重新拿好剑,问道对方。
“原来如此。我本来以为你的职阶是弓兵,其实不然。你莫非是裁决者【ruler】吗?”
以得自提尔奈林的知识为基础,理查说出某个特殊职阶的名称。
但是,金色被封印者却对此嗤之以鼻。
“蠢才。提尔奈林战争中的裁决者,终究只会以世界的规范作为准则,不过是座中立的天秤罢了。我的裁定不存在中立性。我走过的一切道路,以及累积于我宝物库中的那些财宝,才是裁定你的天秤。”
被封印者夸张说着“我就是规则”般的话语,但是理查反而面露喜色地点头应答:
“蠢才啊?形容得真好。”
理查将剑靠在肩膀上,从教会屋顶往下瞥了大马路一眼,叹息道:
“说起来,我是听说守护这个城市的卫士们,要调查散布神秘病魔的被封印者,才会来到这边,看看有没有能帮忙的事而已。果然,提尔奈林战争就是一旦见面,自然而然会演变成一场武戏吗?”
“别伪装自己了,杂种。”
金色被封印者不满地说。
“看你说得心怀担忧。在场之中比所有人都享受这个状况的,明明就是你吧。”
“……”
理查以大胆的笑容代替回应,接着又问金色被封印者:
“说起来,那个病魔……你的朋友称为『黑色诅咒』啦。不就是要想办法处理它,那些卫士才会聚集起来吗?不
去帮忙他们好吗?和你结盟倒也是一个办法喔。”
硬要称那些警察为“卫士”的理查,一边回想结盟的枪兵说过的话──“如果诅咒与污泥混合了,会发生严重的事”,一边等待对方的反应。
然而,金色被封印者没有将视线从理查身上移开,仍环抱着手臂说:
“那个无礼的死咒吗?那玩意儿要是在我面前出现,我自然会消灭。不管你想怎么做,结果都不会改变。虽然多少刮起了些可憎的风,反正一旦诛灭诅咒的源头,一切便会结束。”
“原来如此。的确,我才刚来到这里,还没掌握清楚状况。不过看样子,我势必得拚尽一切面对你的『裁定』了。”
理查喀叽地扭了扭脖子,询问关于自己身处的现况。
“乘载在天秤上的东西,不是只有生命那么单纯。还包括我的未来,以及过去──彻头彻尾的一切,对吧?”
“别啰嗦了,你不是不一一询问就无法理解一切的愚蠢之徒。”
看了看满口不讲理说词的金色使役者,理查苦笑道:
“原来如此,那我能接受了。也就是说,这里已经是必须拚命活下去的战场了。”
接着──伴随着下句话的同时,狮心王展开行动。
“盟约已成立。我们俩先前所言即为战争胜利的呼喊──我也要『开始进攻』了。”
就在理查迈步的同时,周围扭曲的空间绽放光辉。
接着,仿佛布满夜空的一切繁星都坠落下来一般,无数的“魔法”纷纷坠落到史诺菲尔德的街道。
理查往教会隔壁大楼的屋顶上一跃,“裁定”也从周围不断逼近。
那些攻击,可谓是无限的连续攻击,更是永无止尽的强烈一击。
来自四面八方的无穷追逼,至死方休。
但是,理查也不是仅会任凭宰割的野兽。
就算不是最佳状态,理查仍然是以人称七种职阶中“最优秀”的剑兵职阶显现的被封印者。
在无法判断意图的金色被封印者所行使的考验面前,理查也以拥有王之灵基的英雄身分,开始释放自己的力量。
交杂着轻重急缓的变化,魔法的骤雨不断倾泻而降。
理查利用其中的空档,跳上屋顶。
魔法随即逼近而来。
理查踢开其中一件武器借此扭转身体,以一线之隔闪过连续不断的攻击。
若用于杂技表演,太缺乏风雅﹔但用于战斗,实在流丽过人。
这些连续攻击,哪怕是只要吃上一击,都会成为肉体的致命伤。理查向其中心冲了进去,他以压倒性的速度,如刚才所宣言地开始向死的领域“进攻侵略”。
理查一边亲自架好手中的剑,并一边扭转身体,一口气由下往上地斩向天空。
从剑的轨迹溢出的光辉,将逼迫而来的刀刃全数扫落后,又辟出一条可亲自进攻深入的崭新道路。
话虽如此,仍然不会改变走错一步就当场毙命的状况。
理查一边神速地走在生与死的境界上,不断喃喃自语地述说着并非给他人听,而是鼓舞自己的话语。
“或许,能够抵达你的条件,我是有所不足吧。”
仿佛是与自己的誓约一般。
“但是……”
“论速度,我会赢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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赌场旅馆“水晶之丘”最顶楼
缇妮‧契尔克。
她是英雄王吉尔伽美什的主人,也是发自心底向他行臣下之礼的少女。
她是一族为了完成复仇,花费数代才“制造完成”的巫女。
缇妮的部族不隶属于教会,是代代继承力量,并延续下去的土地守护一族。
这个部族受到无数的魔法师与部分权力者,从魔法世界的内外两侧双管齐下施加压力,最后终于屈服。他们为了总有一天夺回土地,以及为了这片一族守护至今的土地,如同字面表示的一样,不惜做出了“献身”的行为。
在新诞生的孩子身上,都刻画了魔法刻印。
他们透过利用与西洋魔法多少有异的理所刻出的花纹,作为土地的灵脉与魔法回路本身的通路,并强行相连起来,培育成魔法的“触媒”。
其为,一件心愿。
其为,一场奇迹。
其为,一声呐喊。
其为,一条回路。
其为,一样祭品。
其为────以成千上万条生命熬煮成的成串诅咒。
管理土地的魔法师们,其行为与和土地缔结誓约实为同义。
那是名为誓约,极为单纯无瑕的诅咒。
要是土地的灵脉之力转移到自己无法抵达的地方,便会丧命。
作为受到诅咒的回报,魔法师能借由让自己的性命与土地的灵脉同化强化力量,虽然不到能够无咏唱的地步,但是能以最卓越的效率不断使出强力的魔法。
这些人强行对土地扩展魔法回路,再将其让孩子们继承下去。
缇妮‧契尔克也是作为次世代的祭品而诞生,更是在受尽苦痛折磨后,要将其基因与刻印传承至下代继承人的装置。
缇妮有十二个哥哥,以及九个姐姐。
但是,这些哥哥姐姐,已经全都“被土地纳入其中”了。
这些为了让人身的魔法回路与土地的灵脉同化所付出的牺牲,最后终于让缇妮具备足以行使超越其父水准的魔法力量。
接着,次代的子孙无论是儿子还是女儿,凡是有素质的人,都将与前人步向同样的命运道路。但是──
提尔奈林战争阻碍了命运的行进。
这是魔法师们当初从缇妮的祖先手中掠夺土地的目的。
而现在,那些篡夺者即将要达成他们的夙愿。
土地守护一族立刻推举缇妮,开始教导她学习提尔奈林战争的知识,以及用来战斗的魔法。
一切都是为了让缇妮‧契尔克成为提尔奈林战争的主人。
而且,他们视缇妮如同族长般敬爱也是事实。
虽然也存在着不满缇妮,意图谋反的人,但毕竟在一族中是属于少数派。
同时,他们也明白一件事。
这名应该献上敬意、视为族长的少女,同时也是将用尽生命成就大业的祭品──是为了打入名为“夺回土地”诅咒中的,“必须彻底耗尽”的触媒。
但是,缇妮不是只懂得让族人教唆使唤的可怜傀儡。
她自己也已觉悟,要彻底耗尽生命去面对这场提尔奈林战争。
即使那不是部族的意志,而是受到代代继承至今的宿命所操控的念头也一样。
因为缇妮‧契尔克自幼就接受了──自己是为了“成为诅咒本身”,对那些篡夺者魔法师降下报应而活到现在一事。
而现在,那个缇妮──只能瞠目结舌地将眼前的光景烙印于脑海中。
如流星般不停落下的魔法星群。
每一件武器都缠着足以使人联想到神话时代的玛那,不停切开毫无感情的战场氛围。
缇妮现在正身处赌场旅馆“水晶之丘”的最顶楼,利用远见的术式掌握地上的情况。
从最顶楼直接往下看,或许只需以魔法强化视力即可做到,但是缇妮身为人的性质、魔法师的危机察觉能力,以及身为主人与被封印者连接通路后而开启的种族本能,都再再拒绝以居高临下的举动观看自己的被封印者──英雄王吉尔伽美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