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去吧，希娅，这是我必须面对的。”
身在魔王王座之上的我注视着跪在我前方的少女女仆，下达了命令。
“可是，您将面对的是人类那一边号称『当世最强』的剑圣。”
“您会死的。”
“我知道，但这场战争，终归要结束的。”把玩着手中的短剑，我漫不经心地说着。
“就从我开始吧。”
“可是，您会死的！”希娅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哽咽。
“我知道！”骤然提高的声音响彻在魔王殿中。
“好了，”
“你该走了——”
“希娅。”
末了，我又补了一句：
“这是魔王的命令。”
“谨遵您的旨意。”起身，行礼后，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忍着眼中汹涌翻腾的泪花转身跑开。
不过，在离开前却还是有几滴滴落在魔王殿的大门。
就像南海鲛人泣下的珠玑。
她也如我所愿离开魔王殿了，哪怕有着满心的不情愿，哪怕带着压抑着的哭腔。
——也算是离开了。
这只是为了你好。
这只是我一人的『终焉』。
除开当女仆的数十年，你还有自己的人生啊。
压住内心深处的悲伤，我这般想着。
如果是跑的话，明天到来之前是有足够的时间离开的。
【没有必要也不该同我陪葬。】
将目光从悲伤的少女女仆身影上移开，看向前方某处阴影。
魔王殿的照明不会留下死角，哪怕一片。
“她走了。”我放下翘着的腿，开口说道。
“所以，这位没有得到邀约便来到魔王殿面见魔王的客人，大概也堪露上一面了吧。”
“嗯？”
“我的『挚友』小姐。”
黑暗被驱散，光影浮动间，却是凝为一人高的身影。
“你还知道是我啊。”挚友小姐摇了摇头，半是开玩笑说着。
“在对抗魔王的战争中身处前线、实力高强又不设防潜入魔王殿的，也只有你一个了。”
“还有。”我笑了笑，“这里可是有你的锚点啊，挚友小姐。”
同时，我颠了颠手中的短剑。
她抬眼看了看短剑，却又迅速地收回了目光，以至于我没能看清她的神色。
“还没丢呢，魔王大人还真是恋旧的人呢～”她在“魔王大人”上咬了重音。
“哪能呢，剑圣小姐的礼物，多少人还求之不得呢～”于是，我也咬了重音，在“剑圣小姐”上。
“算了，说明你的来意吧，剑圣小姐。”我率先开口说道。
“如果无法让我满意的话——”
“剑圣小姐，您也不希望人类方知道您和魔王大人于决战前夕相聚魔王殿的事情吧？”
我提起一抹玩味的笑容，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我需要『魔王之死』。”
“来终结这场战争？”我还是笑着。
“嗯。”她点了点头，“不过，只是需要你演一场戏罢了。”
“另外——”她顿了顿，“作为交易，我将允许你以风陵霄的身份存活下去。”
“风陵霄”是我在她面前的自称，她的意思，是我在以魔王身份“死亡”之后作为她印象中的“挚友”存在。
简单来说，就是让身为魔王的我死亡，让身为风陵霄的我活着。
如果是刚穿成魔王的那段时间，我会很欣喜于她的提议。
可是……我都准备好赴死了。
将一个厌倦了活着、漠视自己生命的人留在这个世界上，本身就是对他的一种折磨。
连我都想终结这个孤独的生命，只是我的命不该在我手上终结，它该更有意义地死亡。
不过我没有表现出来，反而装成带着某种兴奋心理的样子。
“果真吗果真吗？以剑圣的名义？”
“以剑圣的名义。”
“那么，合作愉快，美丽的『挚友』小姐。”
“合作愉快，智慧的『风陵霄』先生。”
“让我们一起杀死“魔王”吧。”她扬起了声调，好像挺高兴的样子。
“会的。”我也笑了笑，“明天过后，不会有名为魔王的东西存在。”
“另外，我可以知道剑圣小姐为什么想要风活着吗？”
“因为——”
“哪怕不愿意承认，魔王不也是一条生命吗？”
“更何况，是温柔应对暴虐本能的风先生呢？”
说这话时，她向着魔王殿的大门缓缓走去。
站到了门前，她半侧着身子，向着我莞尔一笑。
不知为何，我第一次觉得魔王殿的灯有点过于阴暗了。
对着她的背影，身为长生种的我第一次想到了活着，而非——
死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