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然死了。”
当听到有人向我说这句话时候,已经是九年前了,但至今依然偶尔想起那一天。
我有一个青梅竹马,她叫苏然。
我和她从小在一起长大,也幸运地互相喜欢着,如果按照正常的发展来说,就算是共度余生也是有可能的。
大概会成为别人眼中幸福的一对吧。
但命运似乎总是要捉弄人。
她失踪了,整整一个月,据说本不应该出现的鲨鱼在浅海活动了,有目击证人在早晨看到,海边飘来了血迹。
以及,遗物,一个手链。
就这样,女孩最终被判定为死亡。
葬礼也举行了。
周围有人安慰我,劝我不要太伤心。
而我难以置信她的死讯,仿佛觉得她一定是在哪里,只是一时半会找不到了,但随着时间慢慢的流逝,一年一年过去,也只能接受事实。
我至今依然想不起葬礼的样子是什么了,大抵那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所以大脑自作主张的屏蔽了那段记忆吧。
长大后,我逃离般的离开家乡,把自己当作鸵鸟一样把头埋进沙子里,仿佛只要看不见,就相安无事。
但这次我回去了,因为曾经的朋友兼职同学,一直叫我来参加同学聚会,我拒绝了,但他们每年都叫我,所以今年我不准备光回去,还提前了不少时间。
也许是因为朋友的锲而不舍,也许只是我单纯的想回来。
但无论原因是什么,对我来说都已经不重要了。
深夜,我鼓起勇气走在苏然失踪的海边,心中五味杂陈。
不知徘徊了多久,当腿已经感到疲劳,我准备离开这个地方时,身后突然有个声音,叫了我的名字。很清晰。
我的心紧紧的颤抖了一下,全身僵在原地,艰难的回过头,看到的画面让眼睛感到一阵刺痛,并且感到模糊。
在月光下,海边的水膨胀了起来,有个小坡度,像是在包裹着什么,逐渐变大,然后很快就破开,一个身形出现在眼前。
一刹那,世界仿佛安静了,但又非常吵闹,响起虫鸣。
无数的嘲杂滑过耳边,无数的记忆如走马灯的浮现在脑海中。
我认得那个声音。
以及.........
眼前的人。
“嗨。”
她一脸轻松的举起手,打招呼。
寒风扶起女孩的发丝,夜晚的风携带着海边潮湿的空气,有着海的味道。是咸的。
感受到那熟悉的轻松愉悦的声音,看着她举起手一脸惬意的打招呼,我哑然无声。
我睁大着眼,看着她,不停的变化视线,试图寻找出什么。
“不要这么看着我呀,会害羞的,啊,不对。”她咳了两声,眼神有些哀伤的看着我,说:“好久不见,嗯。”
“你.........”我想要说些话,但从心底奔涌向上的情绪堵在胸口,堵住在喉咙,把话语隔阂着。
女孩举起了右手,放在自己的头上,一脸不好意思的笑容。
“我好像死掉了呢,过去了很久。”
她说出了事实,但由谁都可以说出来的话,在她口中则讽刺至极。
..........
不知多久,我才从巨大的精神震荡状态下平复心情,当我回过神时,发现已经把她带回了家,似乎是她催促我一直回去。
说什么,都已经很晚了,还不回家什么的。
她的语气还有举止动作和九年前一模一样,不,准确的说,连容貌也一模一样。
在现如今的我看来,那已经是可以称为稚嫩的脸了,十七岁的样子。
来到房间,她十分不客气的坐在床上,颇为好奇的左看看右看看房间,像个好奇宝宝。
我找了个椅子,在她面前坐下。
她似乎也觉察出我想要说什么,变得严肃起来。
“你是........苏然?”
是不是哪个长得和苏然像的人?即使我知道这根本不可能,不说长得一模一样的可能性有多低,刚刚发生的一切也都证明了她的身份,也只有她才这样。
但我还是问了。
她露出略微伤脑筋的表情。
“应该怎么说呢,算是吧?”
“算是?”
她手摸了摸下巴。
“嗯嗯,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我是平行世界的人跑到这里的感觉?但是我又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并且很久的事情,相当矛盾。”
这些我倒是可以理解,不过与其说是理解,不如理解为:原来是这样啊,的感受。
毕竟最让人难以接受的是本来死去的人,现如今在自己眼前活生生的存在着。
不过,也不是让我难以接受就是了。
也许我应该高兴才对。
也许是在做梦吧.......我的思绪开始混乱,变得漫无目的地飘向天空。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她一脸自信满满的说道。
不,这是可以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嗯.......”我想了想,“你是鬼吗?”
如果是鬼的话,也不是要对我图谋不轨的鬼吧,也有可能是要吸取生命力的东西?
“不不不。”她连忙摇头,指着自己的身体。
“你看看哦,我的身上没有水,刚刚一直在水里,结果身上却没有一点水呢,不,怎么越解释越不对劲了,虽然没确定,但除了你别人应该是看不见我的,啊!”
她脸色有些羞红地站了起来。
“总之,我应该算是执念!”
.........越解释越像啊。
“喂喂喂,不要这种眼神看着我啊!好伤心!”她看着我的目光变化,强烈的反应着。
她犹如熟人般的语气让我一时恍惚,分不清现在是梦境还是现实。
“........我可以摸摸你吗?”我寻求着什么的问道。
她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点头答应,于是我伸出手,想要触碰她,但每当我拉近一份距离时,便得以更加的看清她那张脸,犹如故人归,不,就是吧?
和曾经一样,对吧?
我屏住呼吸,用力抓住了她的手——什么也没有。
我没有抓住任何东西,手中空无一物,然而一脸茫然的她也在诉说着怪异。
她没有躲。
“咦?”她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
就在这时,我注意到她虽然是坐在床上,但床垫仿佛没有感受到丝毫质量般平整,就像蒲公英落在上面,没有产生任何的痕迹,仿佛只要轻轻一吹。
就消散了。
我再次伸出手,但这一次不是想要握住她,而是摁压了下床垫,被触碰的区域床垫立马下陷,这也告诉了我一个普通的事实。
如果一个人坐上去的话,不会是.......我把目光移向她。
不会是像她这样。
这之后,我花了一周的时间才让自己习惯所发生的一切,虽然她和那个人一模一样,无论是举止言谈,还是性格,都如出一辙,但不知为何。
隐隐约约觉得有什么不太对劲。
坐在窗边的我听到外面的蝉鸣,不禁胡思乱想。
该不会是她的死对我打击太大了吧?所以产生了幻觉?那又怎么解释现在才有幻觉呢?是因为那时太过痛苦而麻,痹了自我吗?就像麻醉剂般只会让大脑屏蔽痛苦,而非消失。
“喂。”
有人轻轻叫我。
我回过头。
她开心地微笑,向我邀请。
“约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