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的时间很快要过去了,如浑浑噩噩般转瞬即逝,今天是第七天。
她说当黄昏消失的那一刻,她也将要消失。
这些天,我与她做了很多只有情侣才会做的事情,一起吃饭,一起看电影,在这短短的几天里,我开始不在乎别人的目光,甚至还和她以此为乐。
时至今日,只有她对我来说最重要。
不知不觉间到了下午,她说要到车站,于是我们一起来到了这里。
不知不觉间脚下的路变成了水泥路,没有记忆中故土散发的泥土特有的清香,只有规整的界限,一眼看去就知道在哪走,像是活在牢笼一样。
等她消失之后,我住的地方就变得像牢笼一样了。
站前人潮众多,相对热闹,不过越是这样,我心里就愈发难受,像是被谁紧紧揪住一样。 我继续和她走着,努力忽略掉任何声音。
我不想发出任何声音,也不想听见。
这,光看就能感觉散发温馨般温暖的地方让而想要逃离这里,这,不属于我,一定有某处冷冰冰的地方才让我自在,那里不会像现在这样每一步都受到无形的压力。
“看看周围吧。”她轻声说道。
我寻着她的话重新看向周围。
天空撒下余辉将周边景色染成年代感的样子,富含着饱满的回忆,车站前挂的牌子已不是之前的了,造就成凸兀和物是人非的氛围。 树比印象中的还要大,长大了不少啊。 一瞬间,视眼前方出现光晕现象,整个车站朦胧的犹如残留幻影。好像这里既陌生又熟悉,整个世界都在淡去颜色,慢慢地成为一片空白的背景。
今天似乎是在举办什么活动,也许是某个节日。
观光客、当地名众、情侣、一家老小或者是年轻的学生,大家看起来很开心啊.......好像很幸福,几乎都是满脸笑容。 我呼吸困难,心脏嘭嘭地跳着,仿佛下一秒就会爆炸,脸烫的不得了。 幸福的光景让我无法忍受。 我抬头看眼前挂着琳琅满目的灯笼,灯光洋溢着幸福的气息,叫卖声、打趣声、笑声——
如果,
如果........她没有死,那是不是今天我们也在一起呢?是不是已经结婚了呢?也许已经有孩子了吧。
我的眼前似乎浮现出了那幸福的光景,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但,我扭头看到了她。
她就在我旁边,那如少女般的容颜提醒着我。
这些都是不可能的。
没有人会容貌会一直停留,除了........死去的人。
我不禁有些愕然,呼吸都停止了几秒,可最后只挤出一声叹息。
“真好啊,这一切。”她怀念地望着周围。
我想,她此时一定想参加进热闹的气氛里面吧。
这没什么不好的。
“你想参与吗?”我看向她。
她的神情下意识浮现出期待,但随后又藏了起来,故作轻松的耸了耸肩。
“就算我和别人搭话有没有回应我,完全没有参与感。”
“有啊。”我说。
“怎么会啊。”她笑着摇了摇头。
我伸出了手,她一脸疑惑把手放在上面。
我握不住她,但保持着牵手的动作,和她像对情侣一样,为她介绍了许多东西,无论是吃的还是玩的。
坦白说,我不是一个能言善辩的人,但此时却要像个话非常多的人,笨拙地,不停地找话题。
当然,这些奇怪的举动,在外人看来只是一个男人在对着口气自言自语,说些奇怪的话。
我看到有的人目光疑惑的看向我,不过更多的是嫌弃地扫几眼,然后像是躲避脏东西似的与我保持距离。 啊,我破坏了他人的兴致呢,想想也是,跟亲朋好友相聚的时刻,遇到一个怪人,我想谁都是开心不起来的啊。 我苦笑着看向注意我的人,想要通过表情表达歉意,不过一个大概是高中生的女孩看到我对她的笑,就面露惊恐的消失不见了,好像遇到了怪物一样,逃跑了,被我吓跑了。
越来越多的人避开我,我则像个笨蛋一股脑地“拉”着她冲向前。
就在此时,遇见熟人,我和她是仅止于点头之交的同学,不过她是苏然朋友,所以我一眼认了出来。
“好久不见。”她皱了皱眉头,看着气喘吁吁的我,“你在干什么?”
我平复了下呼吸,拉起“苏然”的手,“我在和她一起逛。”
“她?”她皱着眉头,用陌生的审视着我。
我指着旁边的人,“是苏然。”
她先是错愕,看了看“苏然”,理所应当的她什么也看不见,然后脸上浮现嫌弃的表情。
“我有听说最近出现一个和空气说话的人,结果是你,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被打击的太深了?还是喝酒喝醉了?”
“我很清醒。”我说。
“既然清醒的话就不该指着空气告诉我那是苏然!”
苏然一脸哀伤的看着自己曾经的朋友,她无法插足对话。
但我想传达出她的意思。
“别这样,你这么说,苏然她会伤心的。”
听到我这么说,面前的人难以置信的看着我,手指颤抖的指着我。
“你居然说她会伤心?整得跟她真的在那里一样......你入戏入疯了,你个疯子!”
她怒气冲冲的撂下话,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也许,我在别人眼中已经是要避开的家伙了。
“这样真的好吗?”她有些自责的叹了口气,随即又笑嘻嘻的看着我,“谢谢你,我感觉自己仿佛融入了这里一样。”
“那就好。”
只要她觉得可以就行了。
我和她走进稍微稍深一点的地点,食物的香味扑鼻,各种各样的食物气息纠缠在空气当中,却不会让人感到违和,反而很能勾起食欲,啊,虽然我本来就很饿就是了。
“老板请我给来这个。”
我指着煎板上的滋滋响的年糕说道,同时看向招牌,上面有金额数字。
好贵啊,不,好像蛮正常的吧?啊.......太久没出来买正常食物了,脑袋好像都要僵硬了。
“多少个?”
“——哎?嗯一........不,两个吧。”
老板点了点头,熟练抄起年糕,然后打包食物。因为一直都是煎好的,放在上面一边保温一边算是展览商品,所以拿到手上反而有点烫。
我和她走到车站的偏远处,找到了比较干净利落的座位。
反正坐起来都没差。
我吃着年糕,咀嚼着。
入口既化,粘稠度和外表的金黄烤焦的脆脆感很好。
我和“苏然”找到了一处长椅坐下。
“谢谢你。”她如此说道。
我抬起眼,看到被夕阳染成一片橙色的树叶。
我知道她要快消失了。
她说的谢谢也包含着道别的含义。
我咬了一口年糕,如同嚼蜡。
不知过了多久,昏黄即将褪去颜色,天空渐渐地黑了起来。
“真的,真的很开心,可以再次见到你,是我感到最幸福的事,还有,我一直都喜欢着你,其实那天下雨是我故意不带伞的。”
她背着手,露出淡淡的微笑,头发随风飘动。
“怎么样我是不是很聪明呀,所以要听我的话哦,你一个人的就会变笨起来,这可不行啊。”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我痛苦的忍住眼泪。
至少,我不能让她担心。
“对了。”她的身体慢慢透明,她笑了一下,“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在我们.........已经快到时间了么,真是遗憾。”
“什么?”我站起身,但身体如脱了线的木偶一样颤抖摔倒,我拼命地向她靠近,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
我一直在拼命忍耐啊。
忍耐着舍不得的心情,强装着镇定。
“不用担心,毕竟........”她戛然而止,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谢谢你。”
随着声音落下,她的声形一下子消失,就像是人的影子消失那样突然。
我看向周围。
黄昏已然不在,留下的只有.......我一个人。
后来,我参加了同学会,我对此毫不感兴趣,但不知为何仿佛是听到了什么,还是去了。
也见到了那个上次痛骂我的女生,聚会上,她时不时的看向我。
该不会想要当众骂我吧?我这么的想着,也结束了同学会,就在我即将离开时,那个女生叫住了我。
“你停下。”
周围人八卦着问怎么了,而那个人只是摆摆手说没事。
最终,只有我和她两个人。
“我说你啊.........”她欲言又止。
“你是想说我是个疯子吗?”
“你。”她重重的叹了口气,看着我,出乎意料的是没有想象的敌意,而是同情。
“是时候了,我已经等了多少年了,六年还是七年?”
我搞不懂她在说些什么。
“总之。”她挥舞了拳头过来。
我闭上了眼睛,没有疼痛感,睁开眼,她的拳头落在我的胸口上。没有落在我脸上。
还以为要打我呢,这是闹哪样?
“你可让我等了好久啊。”
“我搞不懂。”
“你当然搞不懂,哈,你可真是个疯子,但我也不得不承认。”她收回手,目光怀念的看远方。
“你对她的感情比我要深多了。”
这不是理所应当的事吗?
“之后要好好感谢我啊,请我吃顿饭,我可得好好宰你一顿。”她说。
“不是,你在说什么东西?我凭什么请你吃饭。”我觉得她脑子出问题了,不会是精神病吧?好可怕。
她叉着腰说道:“接下来全程给我闭嘴,懂?”
我姑且迟疑的点了一下头。
她拍了拍胸口,如释重负说道:
“苏然请我保守了一个秘密,她说等她死后,要等你参加同学聚会才能告诉你,说什么——”
我打断了她的话,“你说什么?她说死后?!”
她狠狠的瞪了我一眼,“给我闭嘴!不然我不说了,想要继续听,就老实点。”
我急的不行,却也只能按压住自己的心情,像个被训斥的小学生一样。
“好了,我说到哪里来着,对,要等你参加聚会才能告诉你,说什么不然担心你放不下,只有你来参加了,也就预示你已经面对了一些现实,这时才是合适的时机告诉你。”
“不然担心你又被打击,担心你出什么意外。”
“我以为等不了多久,满口答应了下来,结果你啊!让我等了这么多年!我都要急死了好吗?!”
她越说越来气,但看着我,又无奈的咬了咬牙。
“算了算了,不想和你计较,你也不容易,她要我向你传话。”
“在你们相识的那颗树下,有她所送的礼物,看到后,你就能明白了一切。”
“噢,对了,还有一句。”
“对不起。”
说完她摆了摆手,离开了这里。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猛的惊醒,发了疯开始奔跑。
跌倒。
爬起。
跌倒。
站起来。
跌倒。
起来。
我的身体如机器少了齿轮,咔嚓咔嚓的,但却充满动力,仿佛源源不断的动力驱动着这具身体前行,不知疲倦。
我依靠着记忆找到了那颗树,即使旁边还有树,但第六感告诉我,就是眼前的这一颗。
我拼命的寻找,想要发现什么线索。
最终把视线投到了泥土。
我跑到最近的一家超市,大声说要买铲子。
“噢噢,铲子啊。”老板疑惑的看着我,“这里有,不过只有玩具铲子,但质量还不错,你要吗?在那里。”
说完他指了一个货架。
我冲向那里,从玩具里找到了最大的一个。
我立马结账,但一直以来我用的都是手机支付,没有现金,我急不可耐的把手机拍在收银台上,然后冲了出去。
我似乎听话卖东西的人在叫我,但我没有时间回头。
我在那颗树下,用力的挖土。
挖了好几个地方都没有找到东西,我挖的足够深,我气喘吁吁,喉咙干到不行,手也因为剧烈运动而发抖。
仔细一看,手掌被划了伤口,铲子的把手也断了一截。
我贪婪的呼吸了几口空气,再次动了起来。
突然,碰到了硬物,我甚至听到了金属声。
我怕有什么闪失,把工具扔在一边,开始用手挖。
随着泥土一点一点的减少,那个东西也逐渐清晰起来,是一个金属盒,上面早已锈迹斑斑,我颤抖的捧起盒子,用力打开。
里面有一封信。
我的心猛的跳动,血液涌到大脑。
我下意识想要伸手,但粘满泥土的手让我停了下来,我把盒子揣在怀里,飞奔到家中,洗了手。
手受伤了,并且比我想象的还要厉害,我随意的拿东西包裹住伤口,小心翼翼的拿出了那一信封。
我的心情激动不已,无法用语言形容。
但一定不是负面的。
.........
看完信里面的内容后,我忍不住的笑了出来,热泪盈眶。
真是个笨蛋呢。
而此时的我,
一定是在幸福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