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不透风且幽暗的石室中，唯有那瓦盆中跳动的微弱火焰可以映照出石室中并不复杂的内部布局。
石凳，石桌，以及那摆满了牌位的神龛。
剩下的，全部都笼罩在无边的黑暗中。
那一个个整齐排列的牌位如同一位又一位跨过历史的缄默长者，无声地注释着蹲在瓦盆前，往烈焰中投送着纸钱的女子。
投入纸钱带起的微风吹动着本就不大的火焰，连带着女子投射在墙壁上的阴影也毫无规律地抖动着，如同神话中择人而噬的恶鬼。
“师父啊，我们找到芷晴了，她现在过得很好，也没有怪过你们……”女子一边烧纸，一边向着这些已经不会再回应她的牌位絮絮叨叨地说着，“你们可以听到我的声音吗？听到了就请不要再等下去了……”
叙说完这些天发生的事，石室内再次陷入了寂静。
李若雪自然知道这些牌位代表的人早已经不会回应自己了，但她还是喜欢来向他们叙说自己的选择、经历和压力，就像那什么树洞一样。
李若雪出神地望着因为燃烧而升起的，并不显眼的稀薄白烟，思绪不住地向外发散。
买这些纸钱的时候，那个老板曾说过，这是最新的纸钱，燃烧的时候几乎不会产生呛人的烟雾。
但最初纸钱设计出来的时候，不就是作为生者和死者交流用的吗？
有一种说法，当燃烧纸钱产生的烟雾在无风的情况下打着漩，就意味着你思念的那个人收到了你给他的东西。
也不知道掌门他们收到了我给他们的东西没有。
有一件事李若雪并没有如实告诉秦澜，那就是当年九幽入侵的时候，虚元宗其实是可以逃掉的……
但所有知晓了真相的人都说，他们对不起许芷晴。
所以他们选择了赴死而行。
“若雪啊，我们都错了。”面容已经模糊的师父惆怅地抚摸着自己的头顶，“我们对不起芷晴，对不起这个世界。”
“但你们不一样，你们并没有参与对芷晴的围杀，所以，你们一定要活下去，而我们这些罪人，该去赎罪了……”
记忆中的画面破碎，和蔼的师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那由金漆勾勒的实木牌位。
“唉……”李若雪长叹一口气，早上把东方璃梦骗进礼盒并成功打包给秦澜送去的时候，她其实挺羡慕这两人的。
起码在这种情况下，她们还可以成为互相的依靠。
而自己……
李若雪把目光移向一个比较矮小的牌位。
她的爱人已经死了。
她现在又成为了一个孤家寡人。
现在甚至要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摸摸地来到这原本属于东方璃梦的洞府里，向那些已经不在的人倾诉。
除开那高高在上的宗主身份，她也不过一个小小的医修啊。
李若雪站起身，拍掉了身上沾染的纸灰，“好了，我该走了，不叨扰你们的休息了。”
话音落下，一道颤抖的胆怯声音从被黑暗隐藏的角落传来。
“额？是宗主大人吗？”
李若雪的表情一下子就僵在脸上了。
什么情况？这个地方，这个点，除了自己还会有人过来？
但这个人喊自己宗主……
李若雪手中法印掐出，明亮且柔和的白光驱散了这笼罩着整个洞窟的阴影，也照亮了那个不知何时藏身于此的身影。
一个身穿天棱山弟子制服的女弟子。
“是你啊……”李若雪松了一口气，她认识这位弟子，是刑罚长老（黑袍长老）的弟子。
也是协助自己打包东方璃梦的助手之一。
她还以为是什么敌对势力闯了进来。
一直以来，这里都是东方璃梦坐镇，所以纵使她已离去，李若雪依旧没有提起警惕。
也好在潜入进来的是本宗弟子。
等会就加强这里的守护阵法。
这样想着，李若雪的表情柔和了不少，于是询问道，“这么晚了，你不会弟子宿舍，在这里做什么？”
“这个……”那弟子眼神有些飘忽，“我看见宗主您一脸失魂落魄地往这里走，以为是，出什么事了，就想着跟上来看看。”
“这样啊，现在确认没事了的话，就赶紧离开吧。”李若雪继续说道，“亥时还在外面游荡的话，可是违背了宗规的。”
“那这些牌位……”少女又将目光投向您李若雪身后的牌位。
“它们是我的长辈，我的同门，我的……师弟师妹。”李若雪语气平淡地回应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但李若雪那颤抖的手却告诉少女，李若雪的内心并不似表面那样平静。
“我想知道发生在太上长老身上的事！”少女鼓起勇气，就算说出这句话后，李若雪眼神中的杀气犹如实质，但依旧无法阻止少女吃瓜的意愿。
一时间，空气都仿佛陷入了僵滞，但李若雪的眼神移开后，空气却又开始了流动。
“你如果想听……”李若雪的目光移回，其中却带上了少女不知道的意味，“那我就和你讲一讲吧，我本来想把那罪孽的过往带进棺材的……”
但她已经撑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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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的开始，源于一位虚元宗的长老，在外出游历的时候，带回了一个名为许芷晴的姑娘。
他说，他想收她为徒。
当时的宗主并没有想太多，而是按照一般流程给许芷晴做了一下天赋的检测。
然后，许芷晴的天赋震撼了在场的所有人。
天仙骨，这一天赋意味着一件事。
只要许芷晴正常成长，她成为仙帝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于是，在兴奋中，宗主下令封锁消息，并尽全宗之力供给许芷晴修炼。
许芷晴也不负众望，修为以几乎一年一个大境界的速度像坐飞剑一样咻咻咻地往上窜。
然后她就卡在了进阶仙帝的那道关卡上。
这一下可急坏了诸多长老，他们想尽办法协助许芷晴突破，但许芷晴本人并不着急。
后来，所以办法都试过了，许芷晴主动提出，要下山看看。
长老们答应了，但前提是，许芷晴不能暴露自己的天仙骨和修为。
怀璧其罪这种事，早已不是什么常见的东西了。
在许芷晴回宗的那一天，她浑身染血，所有长老心中一紧，害怕她受伤地迎了上去，这才发现，这些血迹不是她的，而是她怀中那只奄奄一息的白猫的。
在许芷晴的悉心照料下，小白猫很快就醒了。
在那个时候，因为收到天道的压制，妖族成为了世界的最底层，什么东西都可以踩一脚。
所有人都以为许芷晴是把这只猫妖当妖宠养，所以也就没人说什么。
直到某个二流宗门来访，看见了因为某些原因而没有许芷晴守在一旁的小白猫。
李若雪不知道期间发生了什么，但在许芷晴一脸惊慌失措的把小白猫送到自己这来的时候，小白猫已经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李若雪竭尽所能，也不过是阻止伤势恶化而已，想要彻底痊愈，还需要一味生长在禁地无望峡中的草药。
在得知这个消息后，许芷晴没有说什么，沉默地离开了李若雪的诊室。
本来以为她已经放弃，但当许芷晴浑身上下都被血浸透地来到她面前，取出了那味草药。
李若雪就知道，这只小白猫在许芷晴心中，怕是有血不一样。
但许芷晴没有给她询问的机会，丢下草药，许芷晴再次离开了。
这次离开后的回归，是与那个虐待小白猫的修士，被废掉全身静脉的消息一起回来的。
为了这只猫，许芷晴不顾自身伤势，奔袭百里，顶着那个宗门长辈的压力，强行出手废了那个人渣。
等李若雪看见许芷晴的时候，她已经躺在了自己师父的诊室里。
同时，许芷晴有天仙骨和是准帝的事也瞒不住了。
但奇怪的是，从痊愈的那天起，许芷晴一改往日温和的性格，变得如同冰山般冷漠，除了小白猫，谁都进不了她的房间。
有长老担心许芷晴，便悄悄地要求小白猫说出许芷晴最近在干的事。
这一问，就出事了。
许芷晴在研究九幽。
在百族之中，这可是重罪。
但长老们依旧心怀希望，以为她只是单纯的研究，而不是为了九幽的力量。
但有人不这么想，他们嫉妒许芷晴的天赋、力量……他们嫉妒许芷晴的一切。
然后，便是一切下三滥的手段，栽赃、陷害……纵使如此，许芷晴也依旧没有为自己做辩解。
这下，连往日里支持许芷晴的同门们也陷入了怀疑，这份怀疑，最终变成了一场充斥着阴谋的谋杀。
他们哄骗小白猫，骗出了许芷晴的行动路线，并于无望峡中的九幽渊门处，成功伏杀了渡劫中的许芷晴。
她竟想通过帝劫来击破九幽渊门的封印。
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直到很久之后，小白猫在那把许芷晴送给她的法器中，看见了一切的真相。
许芷晴早在突袭那个二流宗门的时候，就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于是开始暗中调查。
然后，她调查出了九幽即将入侵的消息。
她不是没想过把消息透露出来，但谁会信她呢？无非是扩散恐慌。
直到她想到，可以利用天劫去攻击九幽渊门，她试了，但失败了。
无望峡里的九幽渊门确实永远关上了，但她也死于同门之手。
而这柄来自许芷晴的法器之所以能够承载许芷晴的部分回忆，是因为这柄法器本来就是许芷晴的一部分，是许芷晴的天仙骨。
而作为间接害死许芷晴的小白猫，哪怕当时已经是仙帝了，那无比坚韧的神魂也不够勉强承受这份冲击，在清醒的那一瞬，她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跑到无望峡，那扇被封印的九幽渊门旁，跪了七天七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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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小白猫，是太上长老？”少女眼底有光芒闪烁，吃到了一个惊天大瓜的她，现在无比兴奋，“后来呢后来呢？”
“后来？”李若雪哈哈一笑，视线转向身后的众多牌位，“没有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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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你们有没有觉得……嗯，我的叙事啊，对话啊，动作啊之类的方面有什么比较尴尬的点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