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叶浣诗苏醒,却是过去了一天时间,据星恒所说,此般强行提升境界,落得这幅模样却也是不幸中的万幸,“强行提升境界就宛若往本就装满水的杯子里倒水,灵气大量逸散,看似境界强行拔高,实则外强中干,灵气逸散像是杯中的水溢出,溢出的灵气虽然极为赋予了使用者及其强大的威压,但却空有身外的过量灵气而不得进入体内,如此后果便是经脉遭受反噬,一段时间,甚至终生无法修行。”
陆怜担忧地看了恬静躺在软塌之上,一头乌发如流水一般倾泻而下,顺床沿缓缓铺散,饶是熟睡之中仍是抹不去她眉眼之间挥之不去的忧愁……
“不过还好,保住了她的经脉,不至于今后无法吸收灵气,只是灵气强横导致经脉有所断裂,境界难免会有些……”
似是轻声的低语将沉睡之中的女孩唤醒,只见熟睡中的女孩缓缓睁开眼,如月的睫毛微微翕动,有些惨白的唇微微张开,“陆公子,不必担心,我没事了……”像是看出了陆怜神色见的担忧,叶浣诗出声安慰道。
“叶姑娘能够痊愈自是再好不过,只是叶姑娘切记近一个月之内莫要再动修炼之心。”
听到他的话,叶浣诗先是一愣,随后,只见她满是疲惫和虚弱的脸上却蓦然间洋溢起灿烂的笑,自顾自地开口道“陆公子,你好像还没听过我的故事吧,要不要坐下来听一听?”
“若是叶姑娘邀请,那在下断然侧耳静听。”
透过红木窗,外面的天气很好,阳光和煦,风声并不响,只是微微吹起院落里的柳条,发出悦耳的声响,叶浣诗朝窗外看去,此情此景,不由得使她想起那一天……
“我的父亲,他为人正直,不喜阿谀奉承之事,他从我小时候便常常对我说‘做任何决定都要三思而后行,要时刻铭记自己的本心,所行之事切莫背离本心,便要但求无过于本心’,我也时常问他,什么是本心?本心在哪里?这是,他都会抬起手,指着自己的心口,说‘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受到外物左右,便是背离了本心,只有心无旁骛,才可坚守本心。”
“他从来不会干涉我的选择,他是我选择上的旁观者,却不会是参与者,我想要学古筝,他便四处替我去找合适我初学的古筝,我学有所成之时,父亲也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出门,回来时手上却又是一把古筝,只是笑着说道‘上把琴旧了,给你买一把新的’,只是他从来也不会撒谎,那把古筝分明是我前些日子看了眼馋,同碧落说了,定是父亲去问了碧落,我知道的,所以我只是笑了笑,给父亲道了声谢。”
“后来父亲在朝堂上出了得罪了丞相,父亲怕我成了丞相威胁他的把柄,便把我藏在了隐华院,隐华院内栽的便是柳树,郁郁葱葱的,只是我见不得光,也见不到太阳……”说到这里,叶浣诗神情显然有些落寞,短暂沉默之后,她清冷而温柔的声音再度萦绕在陆怜耳畔。
“再后来,便是陆公子你知道的故事了,沈衍星做了假证据,促使父亲的罪名成立,被捕入狱,只是,其实在那之前,我还去见了他一面……”
“见到父亲的那天,我笑得比任何时候都要高兴,因为我天真地以为父亲能够回来和我团聚,父亲见我哭成泪人,也顾不得官兵阻拦,拼了命向前,明明只是短短几步路,父亲却走得很慢,只是我不知道,那跨出的几步,却是耗尽了他的全力。”
“他走到我面前,伸出伤痕累累的手,只是默默地替我擦拭泪水,随后,他靠在我耳边,疲惫但无比坚定地对我说‘等我回来’,谁知道,这一等,却是……”
陆怜默默地听完了她的倾诉,与其说是倾诉,倒更像是发泄,陆怜身侧的白映雪,掏出白手帕递给叶浣诗,“你方才说的,不要失去本心,那你现在做出的决定,是你心里的选择吗?”
叶浣诗先是一愣,接过手帕轻轻拭去脸上早已有些风干的泪痕,“其实,这是我第一次自己做决定,从小到大,我不受他人左右的第一次自己的选择。”
“想要学古筝那件事也是?”
“那个呀,以前父亲总说,母亲去世得早,他又不懂这些名门的教养,没人教我这些不行,便叫我去学些乐器,说是贤良淑德的女子都需要会一些乐器,所以我才……”
“我想,无论我选择的这条路结果如何,这都是我自己做出的选择,看着朝阳城的居民,我下定决心做出的选择。”叶浣诗神色坚定,绝美的眉眼之中透露出一份与生俱来的英气。
“对了,陆公子,白小姐,我答应过你们,要为你们弹奏一曲,既然当初不能庆祝你们凯旋归来,那这次便祝愿你们一路平安。”说罢,叶浣诗起身去取她的古筝。
“叶姑娘大可不必,你如今伤势尚未完全痊愈,弹奏古筝一事倒是有些勉强”白映雪连忙制止。
“强行突破所受之伤乃内伤,如今只要数月不修炼,伤势便无大碍,这可是你与我说的,陆公子。”听罢,陆怜只得起身拱手作揖,白映雪也随陆怜一同,“那便有劳也姑娘了。”
“请二位随我移步别院,若是在庭院里,便是别有一番雅致。”陆怜和白映雪在庭院内的石椅上落座,叶浣诗则是落座于柳树之下,轻抚古筝,古筝深红的色泽倒是看起来有些年头,陆怜猜想这一定是也正光为叶浣诗买的那一把古筝,随后,她轻轻拨动琴弦,婉转的旋律从琴间洋溢开来,萦绕于耳久久不能平息,听其声或缠绵悲切,或如走马摇铃,筝音犹如桥下潺潺清泉,孤鸿几声轻啼。
一曲听罢,却是道尽了多少无奈,多少彷徨,多少悲伤,叶浣诗手指倾抚琴面,落下一行清泪,微风拂面,带走了谁人的泪?
叶浣诗微微起身,躬身道“公子小姐慢走,待空闲了,便来我这清月楼听曲,也是极好,不知我们是后会有期还是无期?”
陆怜笑了,清朗的少年的笑容格外的好看,“说好了,叶姑娘,等我们回来哦,倾世琴姬,后会有期!”,随后便转身离去。
潇洒少年的一句话,却不知拨动了两人心弦,白映雪面露绯红之色,羞怯地暗自瞥了瞥陆怜,“哼!师兄,这一刻钟不理你了!!”
陆怜看了看闹别扭的师妹,却也不知道是哪惹师妹不高兴了,束手无策的模样惹得白映雪赫然发笑。
他们身后,叶浣诗看着前方同行的二人,不自觉说道“真羡慕呀”,说罢,便捂住自己羞红的脸,“唔,这可不能让陆公子看到呢,后会有期,热血笨蛋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