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狼微眯双眼,仰起头,单手向上伸,微微虚握,似乎是想要抓住那往昔流逝的回忆。他轻叹一声,沙哑但富有磁性的嗓音随即流淌而出,“帝宗呀,打从一开始,就没想让我好过……”
帝宗,仙家强盛之地,人杰地灵,紫气东来,天命加身,乃是剑祖亲手所创,为匡扶正道,除尽世间妖魔而战,在大多数人看来,帝宗一直扮演着这样的角色,或者不是扮演,是帝宗所流传的梦幻而美好的故事,蒙蔽了世人的双眼……
帝宗并非剑祖所创,当然,这样的秘辛绝对不会出现在为帝宗所执掌的东域中,帝宗崛起于微末,乃是长达数万年征战,幸存于生灵涂炭的战火间,原本断不会被载入史册中的返虚散修所创,他于废墟之中机缘巧合间获得剑祖生前的佩剑之一,便由此开启了他开宗立派的道路。
那位开宗之人,自号曰“修明道人”,他自开宗以来,便开始了大肆搜寻剑祖血脉的行径,表面上是为了搜寻剑祖残存于世的血脉,可实际上,却在背地里起了异心。
不知从哪里得知了这样的消息,说是若要完全掌控剑祖佩剑的力量,需取剑祖纯血后裔之血,祭血阵,转纯血入体,以获其权柄。
力量的代价往往是昂贵的,却仍然有无数的狂热之人为之疯魔,为之倾尽一切,在那之后,他耗费多年,却不见任何进展,他非但没有找到任何一位纯血的剑祖血脉,甚至,他自己也因此身死道消。
可膨胀的欲望又怎会在半道终止?他又将魔爪伸向了他的后代。
他视后代为所谓的“容器”,他在数几名乃是数十名后代之中选择相性与他完全适配的“躯壳”作为延续他虚妄的欲望的目标。
所谓“灵魂转移”之法,便是他得以长存至今的手段,人有三魂七魄,求其魂魄,藉由逆乱阴阳方能得以魂魄倒转,化阴之身,以塑正阳之体。
世人皆传,帝宗宗主历代传男不传女,或曰帝宗秘法单传男修,女修不得修炼此法。而潜藏于背后的真相往往要残酷的多,所谓“化阴之身,以塑正阳之体”,乃是以女子的躯壳,炼化铸成完美的“容器”,以此为逆乱阴阳。
他便是倚仗这样的手段苟延残喘直到今日,所谓的“王选之仪”也不过只是幌子,佩剑“决天”所进行的圣选,也不过是检验剑祖后裔的手段。
剑祖曾昭告天下之人,后世若能执起,乃至挥动他的佩剑之人,或是血脉相通之人,或是受其认可之人,凡执其剑者,必要心怀正道,为天下立心,为苍生立命。若有心术不正之人,邪门外道者妄想篡其威势,必遭其报……
血脉相通之人,正是经由佩剑检验,手背呈现龙纹刻印者,龙纹刻印色泽越深,血脉便越是纯正。
“帝宗举办王选,明面上是推选出统领东域的域主,为其分担繁重的事务,可实际上,他们的目的比这要可怕得多……”贪狼眼神中顿时有了几分狠厉之色,长长地叹了口气,伸出手,指向华裳。
“华裳,你,便是被他们选中之人,或许,还是这长达万年的夙愿之中的第一个。”
贪狼打哑谜似的言语,令华裳摸不着头脑,“父亲,我?选中之人?数万年的夙愿?我怎么听不懂呀??”她一双精致的丹凤眼之中满是疑惑,迷茫地看着贪狼,不知作何言语,又或者是等待着她的回答。
“我名叫华轩,你们或许都知道,可你们应当不知道的是,我在前线抵御海兽之时救下的小女孩”,他满眼慈爱地看向华裳,声音之中仿佛都染上了那份独到的温柔。
“便是你,我给那个小女孩以我的姓氏起了名,心想这样便能成为亲近之人了吧,到后来,我也确实如愿,同那个小女孩成了亲近的家人,知道现在,她还站在我的面前……”
华轩没有说的是,他确实救下了那个小女孩,却是在尊上的提醒之下,才注意到了那个被重重围困的小女孩,也是尊上对他说“你看到那个女孩了吗,之后,你的人生,会因为她被改变,所以,你会不会去救她?”,他与华裳的羁绊也因此而起。
“后来,你们应该知道了,只是我和你们不一样,我当上域主,完全可以说得上是内定?我先前对你们说,理解你们相互厮杀,尔虞我诈的斗争,这些对我来说,完全是没有的,我就这样被推上了王座,迷茫地看着琼玉殿之上的臣子。”
“之后他们告诉我,我被选中了,当然,是被决天选中了,你们肯定知道,剑祖当年留下的训诫,可我即便拥有挥剑的资格,却仍旧成了帝宗手中的提线木偶,我不禁在想,这样的结局,真的是我想要的吗?”
“王选之仪当天,我应该说是有些害怕?当你手背上显现出色泽如此之深的龙纹刻印的那一刻,我第一次感受到了慌乱,看到你对我那发自肺腑的笑容,我竟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
“你应该猜到了,或者说这个秘密你应该查到了?或许早晚你都应该知道,我说的被选上,是什么意思。”
“我不打算隐瞒此事,在王选开始之后,帝宗便屡次向我施压,用强硬的口吻逼我,驱使我退位,逼迫我交出华裳。帝宗向来不像世人所说这般不问世事,不染凡尘,相反,他们为达目的向来不择手段,即便违背正道……”
华轩突然显露出疲惫的微笑,他看向陆怜,“没错,即便违背正道。”那四个字他说得格外重,似乎在暗示着什么,却不能够明说。
之后,华轩跑去找尊主,却得到了尊主模棱两可的回答,所谓“命运的选择”到底意味着什么,恐怕他这一生都不会明白吧?
“总之,无论如何,华裳在这之后,一定会被推举为域主,因为你就是他们万年的夙愿之下第一个适格者,因为你拥有剑祖的纯血血脉……”
此话一出,偌大的琼玉殿中便陷入了良久的沉默,陆怜缓缓开口,出声打断了沉默的氛围。
“若是您这番话是您的肺腑之言,是您毫无保留的倾诉,那我等必会倾力相助,可若是……”
“呵呵,我倒是被你这个小辈轻看了,那好……”
只见华轩忽然间伸出手,划破指尖,指尖流出一抹鲜红,赫然间,开始凝聚灵力,“在此,向天道起誓,今吾所言之事,皆为真实,若有半句虚言,愿受天道惩戒!!”
华轩以手中之血画咒,将其姓名刻入契约之上。“如此,可否证明我先前所说的话?”华轩爽朗的笑着问陆怜。
“自然,华域主一言九鼎,实乃当世英杰,我等定当全力以赴。”陆怜微笑以对。
随后,华轩以庞大的灵力,凭空凝聚出拟造的决天之剑,手执利剑,剑指长空,“吾等,必当承剑祖意志,为天下立心,为苍生立命,心怀正道,誓斩邪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