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轩的回忆无疑是引人入胜的,填补了连书心中的那一段苏醒之日的空白,那个赋予了他家人的人,究竟是以一种怎样的姿态从天而降,手持强大的破界法器,划破眼前看似牢不可破的禁锢,将彼时懵懂的他,带出充满黑暗的泥泞深渊。当然,华轩刻意隐藏了关于尊主的部分
只是,连书不知道,华轩也不知道,连书究竟有着怎样神秘的过去,说他不好奇吗?不可能,只是,当他将连书带到尊主面前,尊主却赫然发出了意味深长的笑,沉稳而沧桑的语调又浮现在他的耳畔,“华轩,这个孩子,你可曾为他起名?”
“尊主,在下为他起名为连书。”华轩毕恭毕敬地行礼,身后的小连书也一知半解地模仿着他的姿态,照葫芦画瓢般地笨拙行礼。
“连书?连……书,对,就是连书。”坐于软椅之上的千机楼主言语之间闪过一丝欣喜,随后很快便平复了过来。
“尊主,连书这名字,可是有何问题?”华轩见尊主这般奇怪的举动,只觉得是自己起的名字不知是有何处不妥,连忙低声询问。
“不,没有问题,这孩子是当今世界上唯二的瞳族血脉,其他的,你暂且不必知道,只需要知道,瞳族之间的血脉会相互吸引,彼此之间的血脉联系甚至可以跨越天道意志的阻隔,更像是一种不可磨灭的牵绊。”
“至于瞳族,你应当有所了解,毕竟,这帝宗宗主,对此可是熟悉得很,作为最得他器重的你,也应当有所耳闻。”
“瞳族吗?您是指万年前的那个……此次宗主命我来天魔茧,就是为了调查此事。”
“瞳族血脉之力无与伦比,仅仅只是血脉的威压,便让天道意志退避三舍,天道意志素来如此,不愿让世间之中诞生出超出其掌控的力量,那次对瞳族的围剿,也是仙魔勾结之下的最后底线。”
“到头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人们愿意为了这一亩三分地,半两铜臭而相互勾结,成群结队,乃至狼狈为奸,沦为一丘之貉,他们素来无利不起早,披着正道的虚假外衣,掩盖下内心中肮脏的妒忌。”千机楼主不禁感慨。
“如今,这孩子,你可以暂且将他当做瞳族,如今,便只剩下等待,等待第二位瞳族血裔的到来,到那时,一切自会分晓。”
这一等,便等到了今天,修明道人的魔爪伸向了他唯一的“女儿”,华裳。
自从得知了帝宗背后的真相后,他夜不能寐,他不清楚为何尊主会选择向他揭露修明道人的阴暗面目,他只知道,迄今为止,尊主总能平淡地说出出人意料的真相,预测到事件的走向。
他也从来没有怀疑过尊主,并非是迫于其强劲的实力而不敢出言反驳,反倒是因为尊主哪怕一次,也没有置他于不义。
他想了很多,也比以往的他想得多得多,他开始担惊受怕,只得顺遂宗主的意思行动,扮演世人眼中杰出的域主,宗主眼中称手的玩偶。
或许,亦或者是一定,如昌衡所说的那样,他开始变得懦弱了,畏首畏尾了,一点也不像以前的那个他了。
是啊,人总是要变的,可这次,命运的齿轮转向了他,他的面前出现了一条前所未有的道路,一条换做平日他绝对不敢踏足的道路,可这次,不一样了。
他身边有了“家人”,他曾经说过,事到如今,他依旧是这样,或许,这才是他历经沧桑变幻,唯一不变的信念,脑海中闪过昔日的话语,那是一个孩子,在无边黑暗的深渊中,对他最诚挚的发问:
“父亲,是什么样的呢?”
而他迄今为止,或者说从今往后,总会给出一样的回答,那个他一时心直口快,但却无比坚定的回答:
“大概,是永远挺直脊梁,顶天立地,永远挡在孩子身前的最坚实的壁垒吧……总之,就是可以一直保护你的人。”
如今的他,早已不是往昔那个无依无靠,凭着一腔热血,甘愿战死沙场的热血青年了,命定的牵绊,早已将他牢牢与“家人”这个无比陌生的字眼捆绑在一起。
他露出了浅浅的微笑,却是他此生第一次露出如此真挚而温柔的笑,发自肺腑的笑。“陆公子,我有一个想法……”
东域的冬天,并不似西域那般雨雪霏霏,反倒是阴雨连绵的,呼啸而来的风裹挟着淅淅沥沥的雨,颇有几分刺透骨髓的寒意,冬日柳树的枝条是向上生长的,繁密细长的枝条,就像爱美的姑娘那样,还像孔雀开屏,很想展示自己,没有娇羞,不避讳天地,冬的柳树还残留着少许枯黄却泛着绿意的柳叶,这些已经不再蓬勃,疏淡的绿意,就好像点燃在天蓝和阳光里隐藏的广袤青葱,与春日那一抹翠绿倒有几分相映成趣的意味。
王选之仪便是在这时落下了帷幕,只是与以往似乎有所不同,三名候选者都出现在了琼玉殿之上。以往,出现在琼玉殿接受加冕的人选,都仅仅只有人一人,只是今日这氛围,或多或少有些微妙。
只见平日域主端坐的软椅之上,今日却是出现了一道陌生的身影。说是陌生,其实大多数人与帝宗宗主素未谋面,只是知道帝宗作为东域的实际掌权者,这位幕后的宗主却很少,几乎没有出现过,人们往往只是知道,宗主换了几代,却从未知道他们的具体样貌。
确实,宗主平日大多给人一种不问俗事,垂帘听政的形象,虽说表面上不理不问,却又总是算无遗策。
可如今当真出现在大家眼前,吃惊之余,其实更多的是眼前一亮,只见来者身着玄金色道袍,三足金乌刺绣纹于其上,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外表看起来好象放荡不拘,但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的精光让人不敢小看。一双剑眉下却是一对细长的桃花眼,充满了多情,雌雄难辨的长相更平添了几分魅惑,正看似随意地把玩着耳边垂下的一缕银白色发丝。
他双眼微眯,若有若无的视线正死死盯着那位他日思夜想,等待了八万年的剑祖纯血后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