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号被埋了后,九号用手里的碎银两置办了身体面衣裳,找了家茶馆当店小二。
工钱每天五文,月结,包吃住,老板是个吝啬精瘦汉子,时不时的寻个由头克扣工钱。
九号最不在意,茶馆中唯有他乐呵呵的哼着调子,每天端着个大茶壶招呼客人,好不快活。
半把个月后,春雨姗姗来迟。
灰暗暗的天上,牛毛似的细雨洋洋洒洒地落下,在空中发出“刷刷”的声响,打在地上屋梁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有数的店小二聚拢在火炉旁烤火,抽浑打科骂老板是基操……雨下得紧,也没几个客人,本着地主阶级淳朴的剥削理念,没客人就是员工不努力,工资横竖是要扣的,可马儿没草吃,也是会偷懒的。
“小二,看茶。”
茶馆外来客喊了一声,几个店小二充耳不闻,九号寻着声音看去,来人牵着匹枣红色烈马,蓑衣披身,面色煞白神色憔悴,是豫王从封地调到京城的七号。
九号淡定的拎起茶壶,为八号收尸时碰到了豫王的人,对于七号的到来,他不算意外。
栓了马匹,七号大刀阔马地坐下,音调沙哑的问。
“八号墓呢,我看看他去。”
“雨停了,我带你去。”
七号点了点头,顿了下继续说。
“豫王他……”
九号压了压手,打断了七号的话……豫王说过,一口粮食换一条命,现在大太监儿子死了,这命九号算是还上了,从前没得选,现在他想做个好人。
两人没了言语,沉默中,九号添了杯热茶,示意七号喝了取暖。
七号没喝,捧着茶杯暖手,望着漫天雨雾施施然落下,琢磨半天才出口。
“以后有什么打算。”
“赚点小钱,找片子荒地种粮食。”
“你没戏了,”七号抿了口茶水,“今年春雨晚了半月,大旱征兆以显,朝廷加了苛捐杂税,各地封王心怀鬼胎,草原异族蠢蠢欲动,天灾人祸,你去哪种地?”
九号摊开手说,“走一步算一步,反正我孤家寡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七号昂起脖子,茶水一饮而尽,抹了抹嘴。
“行,洒脱样是条汉子,走,咱勾栏听曲去。”
“不去,”九号摇摇头道,“想嫖直说,你高兴了尿没分叉都能做理由去嫖,那我当理由作甚,何况那的女人什么东西都往下面塞,没准比下水道都脏,我怕染病。”
七号脸色一阵白一阵红,不只是羞得还是什么。最终妥协。“就找家戏院听曲,逛逛京城,爷们难得来趟京,你总要陪我享受享受。”
九号应了,烟雨朦胧里,两人身披着蓑衣并肩而行,九号按着乞讨时的记忆,选了家平日里常施舍乞丐剩饭的戏院。
戏院门口两三乞丐佝偻身子避雨乞讨,戏院里铿锵的戏调声,咿咿呀呀唱的精彩,下雨人不多,可精湛表演引得众人连连喝彩。
今日赶巧,排的戏为……荆轲刺秦。
高渐离铿锵琴调,燕太子祭祀鬼神,在易水江畔为荆轲送行,这把七号看的心泛酸,朝九号连声抱怨。
“都是杀手,瞧瞧人家排面多足,太子送别,琴师奏乐,青史留名,瞧瞧咱,混的跟耗子似的东躲西藏。”
九号自动略去抱怨,抓了把坚果,边嗑边回应。
“咋地,你也想刺个皇帝留名青史。”
七号摇了摇头,“留屁名,本名早忘了,豫王起名废,拿数字当代号把咱们糊弄了。”说着,七号声音压低了几个调,“皇帝太大,豫王的意思,要在京城做掉个王爷。”
“什么时候?”
“越早越好,趁诸王对皇帝不满,心里不服,添一把火,挑唆挑唆还在封地的王爷,让他们先反了。”
清君侧这事,甭管理由多高大上,同室操戈的帽子是躲不掉的,而且这罪名也不算冤枉,清君侧,清着清着就一不小心就把皇帝给清没了。
豫王的意思是让其他王爷先反,自己用救驾名义起兵,面子里子都有了。
九号七号闲聊了半晌,雨歇了,屋檐水珠断续滴落,滴滴答答的。
七号买了几沓纸钱,火折子一吹,黄澄澄火苗点着了纸钱,白滚滚浓烟在土坟面前冲天而上。
祭拜八号后,两人就此分别,九号继续他的茶店小二,而七号进了东厂。
东厂不都是太监,底下办事的多数还是普通人,当时大太监派人追豫王,东厂倾巢而出,人手空缺了大半,东厂紧急扩招,不少豫王的人趁机被安排进东厂,现在给七号开个后门也是很容易的。
两天后,七号借查案的由头,走进骂大太监最凶的王爷府中,勘察地形,确认王爷的样子,案子是七号亲手栽赃的,一时半会是查不清楚的。
临走时,七号塞了几块碎银进守门侍卫兜里,语重心长地说,“老哥,这案子过几天还要复查,下次进王府,劳烦您多担待。”
白得了几块碎银,侍卫高兴,点头允了。
又过几天,七号来而复返,进了王府后随手打晕了个仆役,扒掉衣服换上,两柄短刀紧贴在身,用衣服遮挡好后,低头在王府游荡。
王爷宅院内,四个贴身侍卫摁着刀把,左右环视,七号压低身子旁过,骤然暴起,短刀抹过侍卫脖颈,夺了长刀,加入混战。
七号毕竟从小练武,身手好,快速砍死了其余侍卫,冲进屋内,结果了王爷。
王府已然大乱,呜呀叫喊声早已传开,听着侍卫调动声,七号预计回不去了,拎个大刀准备来个鱼死网破。
王府另一段,此刻滚滚硝烟冲天而上,在“走水了”的凄厉叫声中,侍卫调动慢了一茬,乘此机会,七号趁乱而逃。
王府外,九号将火折子揣到袖中,头也不回的走了。
消息窜的很快,王府大乱,王爷爆死,民间就爱听这个,听王府侍卫说,那天进王府的只有东厂的人,在联想到大太监儿子的死,民间一片哗然。
大太监气不过,派人严打此事,更是坐实了做贼心虚这事。
金銮殿,皇帝面色阴沉似深谭水,金色龙椅凉的好像绞刑台,脖子上似乎有根吊绳,越勒越紧,像是要把人勒进无间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