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两年里一切如常,我除了吃饭、训练、学习、休息以外,很少参加其他的活动,中间也经常和“老朋友”们打照面,但都是在洗刷间的镜子里。
他们有时候会安静地看着我,有时也会大半夜地跟我跑到厕所里,盯着吊在房梁上的黑影发呆,我越来越确信,这帮兄弟们是真实存在的,只不过他们是活在另外一个世界里而已。
区队队长是个十分古怪的家伙,名叫陈勋,我们都管他叫“陈队”,他既是我们军训时的教官,也是我的直属班长,以作风严厉出名。
打从我入校开始,他就对我“照顾”有加,哪怕是我喝口水他都得数落两句,生怕我没呛死。而且一有什么破事,屎盆子铁定往我头上扣,要搁别人早就被虐得跪地求饶了,但在我这里,呵呵,爷硬邦着呢!
在即将毕业的那一年,我们三班和五班被陈队带到深山老林里去拉练,为期十五天,落脚点设置在一个弃置多年的山村小学里,房顶是那种瓦梁结构,但因为年久失修,窟窿眼儿到处都是。
操场也比较简陋,不是那种塑胶跑道,而是纯土石地面的。边线只是一个用石块铺出来的圆圈,米数多少还凑活。沙坑更别说,谁跳谁断腿。
看到警校领导们如此关心我们的训练生活,我们无不感激涕零,恨不得马上就给跪下他们磕个响头。
哦,对,差点忘了说重点,和我们同行的还有几个漂亮妹子,个个模样清秀,但其中一个怎么看也不像是我们警校的。
虽在校外,但作息时间如常,每天早上五点我们都会准时在操场待命,集合号结束时,队伍的人数必须要清点完成。
在如此简陋的条件下,我担负起了吹号手的重任——其实吹号手也没什么特殊的,一般只需要早起半小时就行,但陈队考虑到我身份特殊,又给我提前了俩小时,我当时就大骂了一句:“我去你大爷的!”不过,还好他没有听到我的心声。
上午十点至十点半是女班的休息时间,她们通常并不闲着,而是主动将饮用水搬到场地内,顺带着向那帮雄性动物们抛个魅眼。
一般这个时候,男生们就都跟打了鸡血似的,雄性激素飙升,站个军姿都恨不得把肌肉块崩出来。而我,则只是坐在旁边满脸不屑,谁让我是唯一一个可以和妹子们同时休息的人呢。
与我相对而坐的是一个性格孤僻的女生,她平时极少说话,动不动就将帽檐拉得很低,生怕别人看到她的眼睛,就算是旁边的姐妹招呼她,她也只是轻点一下脑袋,然后继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我知道这样的女生总会摆出一副冰冷的面孔,让人难以接触,但其实她的内心是脆弱的,稍一碰触,就碎得一塌糊涂。
本以为生活就这么平淡无奇地过下去,等拉练结束,再过上几个月我就能顺利毕业了,可是从小伴随我的阴影再一次让我深刻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苦不堪言!
我莫名其妙地厌恶起了阳光,感觉它就像是锋利的刀片,会将我的皮肤割得生疼。精神状态也变得大不如前,以至于有一段时间我整晚整晚地做梦,都觉得自己是在两个世界中穿梭游走。
可能有人会说,做梦不过是一个人的正常脑力活动而已,没什么好奇怪的,可是我纠结的地方却在于,那些原本应该在梦中出现的东西,竟然在大白天的跑进我的视野里。
记得那是一个下雨天,我望着天上的乌云,就觉得它像极了一艘漂浮在空中的巨舰,不知道是不是从小看多了科幻电影的缘故,当我凝视它时,发现它正在有规律地变换着形态,一部分独自分离出来,忽隐忽现地绕旋一周,再回到母体上。
要不是意识深处在时刻提醒着我这只是种天气现象,没准我就真的把它当成外星来客了。
还有一日,我深知自己处在梦境当中,却无法醒来,因为面前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处理。
梦中的世界与现实相似,但又有些诡异,它的时间是停滞的,太阳也没有实际中的那般遥远,它只是个挂在天上的圆球,巨大而通红,既不会产生阳光,也不会散发热度,四周一直都是昏暗阴沉的。
梦中的人也总是摆出一副冷峻的面孔,他们之间没有任何交流,但唯独有一个女孩让我印象深刻,她形孤影只,神情落寞,算是我梦境中的常客。
如此种种的怪异感觉让我整日浑浑噩噩、无精打采,哪怕是一个刷牙的举动,都会让队友们觉得匪夷所思,我几乎已经无法分清现实与梦境。
当初可以站一天军姿的我,现在连两个小时都站不了,甚至还会在刚解散的时候吹响集合号,我的这些行为已经搞得整个队伍人心惶惶,他们都以为我得了什么怪病,害怕而不敢靠近。
陈队也发现了我的异常,这次他没有刁难我,不但找人接替了我的位置,而且还取消了我的所有训练,并准许我在拉练期间自由活动,不受纪律约束,我当时得意地想:哈哈,也有你被我踩在脚底下的时候!
可高兴过后,我还是一副半死不活的状态,心里总是在问:为什么只有我会经历这些,难道真的只是幻觉么?
山野里最常见的就是阴雨天气,上午可能还是一个艳阳晴天,可到了下午就是乌云密布,所以当其他队员操练完休息的时候,我更愿意独自一个人外出,在不远的山顶上淋雨,因为只有清凉可以让我保持清醒。
周遭的世界对我而言已经变得十分陌生,我甚至有时候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灵魂出窍了,真身正在哪个不知名的角落里躺着。
我和以前一样安慰自己,时间长了就会习惯,然而这次并不奏效,我眼中的世界正慢慢显露出诡怖的一面,多年的经验告诉我:不对!这不是我以往看到的东西,因为我的心墙在近十年的折磨中已经变得坚如磐石,即便是连着看三天恐怖电影,我都不会做一个噩梦。而且我还总结了一个规律:有些东西,你越害怕它就越恐怖;你越坦然,它反而越平常——但这种情况显然不是我的心魔导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