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这种疑惑,我试图寻找怪异感觉的来源,果真让我在操场上发现了一些端倪。
那天山谷间暴雨倾盆,天空也阴沉得可怕,队员们早已借着这场大雨回屋休息去了,只剩我一个人在偌大的操场上游荡着,我浑身上下已经湿透,不在乎被多淋一会儿。
可是当我走到沙坑处时,却听到一个女生仍在训练的声音,我有些出乎意料,扭头望去,只见她的全身都泡在泥水里,在接二连三地做着俯卧撑,她的头发上沾满了泥垢,脸上也全是沙砾,似乎在发泄着身体中的苦楚。
我扫视着她的面容,认出了她就是那个不善言谈的女生,此时的她上身只穿一件短袖汗衫,下身穿一条迷彩裤,身体绷得笔直,冰凉的雨水不断滑过她的脸颊,滴落到浑浊的沙坑里。
“这么做下去可是要死人的!”我上前提醒道。
可她并没有理睬我,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只是一遍一遍地、面无表情地重复着机械性的动作,就像个丢了魂的躯壳,完全不知道疲累和困乏。
“她为何要如此折磨自己?”我正猜测着,却不经意间看到了那个从沙坑浑水中钻出来的人脸。它恶狠狠地瞪着我,警告我说:“少管闲事!”那一刻,我的心中多少明白了什么。
我只是一个念头,“老朋友”们便如约而至,我已经懒得去管他们是如何出现的,只知道我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就会挺身而出。
兄弟们站在我的身后,手里分别拿着铁锹、球棒,见我使了个眼色,他们就叫骂着地冲了上去,直接将那个人打得哭爹喊娘!
我拍打着它的脸,叫嚣说:“再给我得瑟啊!还吓唬我?老子打得连你鬼妈都认不出来,你信不信?我告诉你,七年多,我天天和你这样的家伙打交道,到现在还跟我玩这一套,你当我好唬是吧?我去你的!”只是一脚,那个家伙就被我踢得无影无踪。
回过头来,见她哆哆嗦嗦地蜷在水里,身体因害怕而剧烈地发抖,我有些于心不忍,便上前扶了她一把,结果她猛地把我推开,并大叫着“滚开”!
我知道她这是把我当成了那些恐怖的东西,于是我直接抱住了她,就像当初母亲抱着我一样。
可她却一口咬住了我的胳膊,血液很快顺着她的嘴角流了出来,直到这时她才如梦初醒,眼中满是慌张。
我冲她笑了笑说:“没事。”
她或许从来没有想过我会在这种情形下出现,又或者是对刚刚发生的一切心存怀疑,她小心谨慎地盯着我,手中还攥着一块石头,貌似是担心我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然而我只是默默忍受着胳膊的疼痛,脑袋里回想的却是年近半百的母亲,因为我以前害怕的时候,总会将她抓得遍体鳞伤。
“一味地逃避不是办法,你得学会面对他们。”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句话,但她似乎被吓了一跳,怔怔地看着我。
我觉得自己可能真的累了,便笑着表达了一下歉意:“抱歉,无心之语。”
然而她却忽然站了起来,指着我那几个“朋友”说了句:“我、我……看得到他们。”
那一刻,我完全陷入了迷惑和混乱中,如果说所有人都咬定我看到的是幻觉,那我这辈子也认了,反正怎么都是过,无非就是多一些别人的评头论足而已。
可如今却突然跳出一个女孩来说,她可以看到我所看到的东西,那我又该树立一种怎样的认知呢?以前形成的观念岂不是要通通打破?
我将信将疑地与女孩对视着,不管她是否有着和我同样的疑问,但我知道,很快就会有答案。
透过她的瞳孔,我看到了一片无际的荒海,翻腾着的海水映衬着漆黑的夜空,她正蹲在一块孤立的礁石上,竭力收束着双脚,仿佛一个不小心,她就会被那幽暗空洞的大海吞噬。而我,正伸着手臂想将她拉到自己的船上。
从她眼中传递来的那种孤立感竟是如此得强烈,让我都觉得不寒而粟!
终于,她鼓起勇气不再犹豫,把手交给了我,就在那一瞬间,海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坚实的土地以及空中飘落的大雨,我与她隔雨相望,竟发现她的容颜是如此得清秀脱俗,不入凡尘。
而她的脸上也挂着一丝甜美的微笑,满含谢意,我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忙向后退了一步,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看了我一眼就羞涩地跑开了,只留我一人呆立雨中,久久无法释怀。
那一次的邂逅,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虽然在别人面前,她还是那样的冷若冰霜,可只要是见了我,她就马上露出腼腆的笑容,有时候为了让她快乐一些,我还会主动坐到她的旁边和她一起用餐,羡煞不少她的追求者。
不过,针对这一点,我希望大家不要误会,我们的亲密只是一种假象,真实的情况是:我通过她的视角看到了太多污秽的东西,它们对我而言算不上什么,但对一个柔弱的女孩来讲,却像是长久纠缠的梦魇,一旦哪天它们被无限度地放大,那么她就会迷失在自己编织的恐怖深渊中,无法逃脱,我只是帮助她驱散这些恐惧而已。
有人会问:“为什么你会有这样的论断?”我的回答很简单:一个被外界看作是‘非正常’的群体,如果他们想要变得和正常人一样,那么他们所承受的折磨、付出的代价,常人是体会不到的!
所以对她来说,我可能只是一个纯粹的依靠者,一个知心的朋友,在她无助的时候会拉她一把。
可是不管我想的如何周全,却仍然无法帮她走出困境。
四天以后,她还是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