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那一晚的刺杀已经过去了三天,林雪吟身穿贴身的金色龙袍,正坐在内宫的案牍之前,阅读着刚刚收上来的奏折。
她双眸流转,时不时作出沉思的表情,并在奏折上用毛笔写上批语。
这里是隆朝的内宫,是这个不大的国家唯一的权力中心,而在这里甚至连一位宫女都没有。
贵为女皇的林雪吟甚至需要亲自研墨,才能保证持续不断地书写。
“陛下,我回来了。”
将佩刀挂在身侧,一脸疲惫的少女名叫洛明月,是现任的内宫禁军总管。
洛明月有着纯黑色的长发,还有连特制的软甲都无法包裹住的诱人曲线,雪白的胸脯正傲然地挺立着。
“事情办得如何了?”
林雪吟用平淡的语气询问了一句,连头也没有抬起来,而洛明月也没有向女皇下跪。
“禁卫的内部审查和重新编制已经接近完成。”
“我要以最快的速度重启朝会,给我确切的时间。”
“两天之内。”
“嗯。”
她们两人的对话不像是传统的主仆,更像是合作伙伴,事实上也正是如此。
洛家世代侍奉皇家,距今已有三百年的传统,且从未有僭越之举。
而洛明月身为武官,从小便陪伴林雪吟长大;而在皇帝被刺杀之后,更是她东奔西走稳定局势,并直接支持林雪吟成为女皇的。
女皇的实力来源于地方世族的支持,而有了洛家的支持,其它世族才不至于轻举妄动,能遵守女皇下发的命令。
“等戒严结束了之后,给内宫调几个宫女来吧,一个人实在是伸展不开。”
林雪吟并非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但各地的奏折像雪片一样飞来,她要处理的事情实在是太多。
做女皇要选贤任能,知人善任,这听起来挺简单。
就是真当了女皇才知道,下面看过去一片全是忠臣,根本分不清谁是奸臣。
“你看看这些问安的折子。”林雪吟从桌子底下拿出了厚厚一叠,朝着洛明月扔了过去:“一个个都是大忠臣,掏心掏肺地祝福我呢。”
“女皇陛下,注意影响……”
洛明月温柔地捏了捏她的手,不过林雪吟可不吃这一套,反而有些生气。
“这里可是朕的内宫!他们的眼线还能伸到这里来不成!”
林雪吟才十八岁,换到一般的大户人家,也还是刚刚出阁的年纪。
她在外面伪装成一副不谙世事的样子,内里却想要锐意进取,将隆朝的百年积弊一扫而空。
“好了~”
洛明月知道林雪吟的脾气,只是稍作安抚,就坐到了一旁雕刻精美的躺椅上。
“今天也不回寝宫?”
“来来回回太麻烦了,而且你在身边更安全。”
“我也可以陪你去寝宫的。”
“等会整个内宫都知道了,还以为我喜欢女人呢。”
林雪吟嗔怪道,眨了眨她那水蓝色的小眼睛,这更多的是为了洛明月着想。
自己是隆朝的女皇,她想喜欢谁都可以,洛明月说不定还要嫁个好男人呢。
只过了一小会,林雪吟终于完成了自己的工作——当然了,那些问安的奏折早被她丢进垃圾桶了。
“只剩文武百官一起联署的这一本了。”
隆朝311年六月,先帝林诚在寝宫被刺客所杀。
刺客一共有二十七人,除首恶外全部伏诛。
首恶名叫周尚杰,在刺杀皇帝之前就已经是头号反贼了,也是悬赏榜上的头号罪犯。
他指挥着一支训练有素的私兵,横行乡里,作恶多端,尤其喜欢劫掠勋贵豪门之中的少女,甚至连貌美的人妻也不放过。
周尚杰的犯案动机肯定是有了,而他执行这场刺杀的证据链条也非常清晰。
他在深夜手持被精密伪造的特殊令牌通过城门,就连制造令牌的工匠都看不出任何问题。
有许多死士都是和朝廷有过节的人,周尚杰和刺客一起出现在皇宫里,最后还跪在先帝林诚的死亡现场。
“我的母亲是江南的大族,生下我之后就被父亲给赶走了;父亲又把全部的精力放在朝堂上,几乎也没有教导过几次,说不定关系还没有你亲。”
林雪吟微微叹了口气,她只有在洛明月的面前,才会表露出脆弱的一面。
不过只是一段很短的时间之后,她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
“但他依然是我的父亲,我必须为他报仇。”
“你不会不明白,看上去完整的证据链其实是漏洞百出,更何况周尚杰也并未手持凶器——”
“如果不杀掉他的话,文武百官和天下人又会怎么看我?”
没等洛明月说完,林雪吟就将这特别的奏折摊开。
几乎所有的官员都在联署上签了名,要求立即严惩杀害先帝的凶手。
“不管他的背后有没有人,是不是他亲自动的手,这都不重要。”
看着没有打算反驳的洛明月,林雪吟朝她郑重地点了下头。
“无论如何,他都是隆朝最恶的反贼,留着他只有夜长梦多。”
她的眼眸中充满着杀意,从架子上拿出毛笔大笔一挥,在奏折上画了一个大大的红圈。
杀死周尚杰的本身就是表态,先帝的死亡与林雪吟没有丝毫关系,她也没有打算继续追查下去。
“周尚杰人头落地之后,隆朝就该继续前进了。”
在终于作出这个决定之后,林雪吟突然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
作出这样的决定并不容易,以林雪吟现在对隆朝的掌控力,追查刺杀先帝的真凶根本就不可能,只能先杀了周尚杰了事。
林雪吟连常服都没有换,就在旁边临时搭建的床上沉沉地睡去了;她为了能够尽快地接管女皇应有的权力,每天都只睡几个小时。
洛明月看着林雪吟熟睡着的侧脸,她相信林雪吟是这个时代最出色的女人。
若是在太平盛世,林雪吟一定能成为名留青史的贤君。
但这样是不够的,远远不够。
而洛明月也有着属于自己的秘密,早在数年之前,她就已经是周尚杰的女奴了。
“老爷……我很多年都没有见过您了。”
洛明月朱唇轻启,一边用力地按压自己那起伏的胸口,想要平复自己那激动的心情。
“周、周尚杰……”
她在深夜之中蜷缩着身子,轻声地复诵着自己主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