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招标开始的前一个夜晚,整个上京城再一次呈现出了风雨欲来的盛景,骑着高头大马的信使手中,拿着一个个精致到极点的信封,来来回回地在街道上穿梭。
对于林雪吟来说没有任何退路,运输粮食和辎重去隆武军那边是她的刚性需求。
守卫连山上营本来就是又苦又累的活,要是还饿着肚子,哗变的风险就会急剧增高。
“洛明月,你带几个朝廷的官员先过去,看看能不能说动几家小的镖局与我们合作。”
林雪吟坚信这么巨大的利益团体,不可能每个人都铁板一块,所以她就想方设法地去挖对方的墙角,并且保证对方的人身安全。
但天铭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早就把这些人的软肋给控制起来了,美其名曰“奉养”。
有些是这些商人年迈的老母亲,有些则是他们的大儿子,总之这些人的心里谁最重要,天铭和他的后台就把谁接到乡下去奉养。
他还四处发布信使通告现在的情况,用严厉的语气要求所有人顶住压力,不要向朝廷屈服。
谁要是屈服了,谁就是大家共同的敌人。
“陛下,有几家已经愿意秘密地与我们合作了,但是他们也不掌握大规模运输的方案,在过去也都是干些打下手的活。”
商人的地位在隆朝一直是很低的,就算做得过分点,也不太会有御史上来批判她。
在洛明月的极限施压下,确实有商人顶不住压力愿意和他们合作,但最大的问题依然没有解决。
“不过他们还透露了一个重要的讯息,天家的家主天铭似乎是召集整个会议的人,估计是主谋之一,要动他吗?”
“他既然敢于这样站出来,就是做好了被抓的准备,我不想走进他们的圈套之中。”
林雪吟相信只要他们背后的大家族还支持着他们,前面的白手套肯定不敢收手。
天铭有能力抓下面这些人的软肋,难道他没有软肋握在别人的手里吗?
更何况富贵险中求,反正横竖都是死,不如搏一搏隆朝会妥协。
“这些地方上的世家大族,要不是我们在交战……”
双清雅有些怨恨地说,作为差点被包办婚姻坑害的少女,她对于世家大族有着特别的怨念。
“说这些都没用,而且他们的势力正在被我们一点点地削弱。”
天铭过去是不用站出来的,但林雪吟扫掉了他们的保护伞,所以他们必须要站出来了。
等到她把这些白手套也干掉,他们后面的那些世家大族,就不得不站出来和林雪吟直接对决。
“洛明月,你再跑一趟吏部,让他们挤几个人出来核算国库状况。”
“是。”
在最坏的情况下,林雪吟会选择妥协的,她不能负了柳韶华的一片赤诚。
“给我一个差不多的总数就行,皇家这边还有点钱,还有点工艺品,不知道有多少价值。”
经过户部这边的精算师核算,若是全盘接受天铭开出的价格,在计算了全部战争开销之后,每个月的战争就要直接用掉隆朝百分之十的年税收。
若是战争持续半年,整个隆朝就不得不在各地加税;而林雪吟可还没来得及干掉那些地方上世家大族,任何税负最终都会转嫁到穷人的头上!
可以预见的是,若是战争持续半年,隆朝治下的百姓就会背负沉重的税负负担。
林雪吟不希望百姓背上这些负担,若是事不可为,她哪怕把自己皇宫中珍藏多年的工艺品都卖掉,也不想给百姓加一分钱的税。
……
吏部尚书杨业在返回上京城的道路上,心里也正在发愁。
杨业在吏部尚书这个位置上算是很年轻的,但在林雪吟的班子之中,已经算是年纪最大的一位了。
从他收到的情报来看,这一切已经变成了死局。
藏在幕后的世家大族在林雪吟决定坚守连山上营时突然发力,想要卡住隆朝的生命线来赚取超额利润,也是给女皇一个下马威。
林雪吟最好的方式是去向天铭妥协,就算多花点钱,也一定要保证生命线的畅通。
隆朝不是没有人才,上京城中也并不缺乏人才,但他们都没有现实中维护粮道的经验,更不用说要用这些粮食养活连山上营的三万兵马。
要是林雪吟找一些看起来有些经验的人去强行运量,成本也许会减少一些,但这些新人没有能力去维护粮道的稳定——哪怕根本没人搞破坏,这样的组织度也会自行崩溃。
正因为吏部长期主导了钱粮的转运工作,杨业才能看得懂这些事。
于是他亲自拟了一封信,劝告林雪吟务必接受对方的条件,保证隆武军的粮食安全。
钱没了杨业可以再帮着林雪吟挣,但要是隆武军没了,隆朝的损失只会更大。
要换成以前的杨业,是绝对不会摊这种浑水的。
而且劝女皇妥协这种事,从任何人的视角来看,都像是杨业收了别人钱,鼓动女皇接受不合理的合约。
但杨业只是稍微进行了思想斗争,就迅速地提起毛笔,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封奏折,表示他对整个上京城的情况非常了解,若是有任何人声称他有能力低价运输粮食,千万不要相信对方。
“我这是怎么了,真是搞不懂。”
杨业感叹一声,但就算是嘴上这样说,他还是迅速地把这封奏折交给了副官,让他以最快的速度送到皇宫中去。
好不容易碰见了一位中兴之主,杨业也正在慢慢地学习如何去当好一位忠臣。
他也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总之就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今年的雨是不是有点多?”
天空中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幸好杨业做了充足的准备,这些粮食是不会受潮的。
……
在同样的一个深夜,陈科召集了许多上京城的朋友,这些人的身后都没有靠山,他在其中算是生意做得最大的那一个。
陈科将委任书拿出来的时候,下面的这些商人们一片哗然,地位低下的商人们几乎从未得到过朝廷的认可,更不用说是当官了。
虽然只是个虚职,不过谁都知道朝廷的意思,若是此次能够帮助朝廷解决现在的燃眉之急,虚官变实官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我的人手吃不下整块的业务,需要诸位送出自己的人手;而事成之后,陈某绝不会亏待各位。”
陈科掏出了一叠银票,这是他这么多年在上京城留下的积蓄,几乎全部发给了在场的各位已作保证。
他拿着朝廷的委任书,又将自己的家底尽数交出,已经完全是殊死一搏的状态了。
看到这样信心满满的陈科,在场所有的商人都被这样的气氛所感染,纷纷一口将眼前的好酒喝下,表示愿意跟随他一起搏一搏富贵。
陈科晚上特意多照顾了一下他的两位小妾,他知道自己正走在钢丝上,随时可能会落下万劫不复的深渊。
但正是这样深陷危机的感受,让他沉寂许久的激情又重新点燃,让他的小妾哀嚎连连。
作为一位久经商场的资深商人,他愈发看出了其中的商机,他要火中取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