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穹戴冠彩,山峦披衣青。
天际的一面,赤阳慵懒,躺倒在青山怀中;天际的另一面,圆月清明,跃出自大地胸膛。
斜阳天际之下,葱山小道之中,青年男子面带微笑,悠悠信步。他不知道此行的结果如何,只是听凭直觉,相信这趟旅途终有所获。
若有若无的酒精味飘转入鼻,青年心有所感,若有所思,逆着山间微风的方向去找寻这气味的源地。
走出细长小道,几丛灌木张牙舞爪,试图挡住青年前进的道路,绕过低矮灌丛,三颗大树枝展叶繁,企图遮盖住山风的前途,拨开树枝之后,再没有植株前来阻拦,一方崖上平地显露在青年眼前:平地上没有树木生长,只是繁茂青草铺满地面,一块一米多高的大石头突兀躺在山崖旁边。
青年继续前进,最终来到了大石头的侧面,酒精的味道在这浓郁起来,一个男人胡子拉碴,正靠着大石头喝酒。青年也靠着石头坐下,欣赏着山崖下的风景。
良久无言,青年终于开口:“这里有什么特别的吗?”
男人瞥了他一眼,又灌了一口酒下去,慢悠悠的反问:“……这山,云,树,草……哈哈……哪一个不特别?”
青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男人继续说着:
“以前啊,这小山脚下有一个小镇,现在小镇荒废了,我是在小镇里面长大的,但因为家庭状况…”
男人停顿了一下,继续说,
“每天放学后,我就不是那么想回家去,于是嘛我就时常跑到这山里面玩儿。”
“你的秘密基地对吗?”
“秘密基地……”听到这个词,男人未因酒精作用而迷茫的眼睛迷惘了起来,他感慨道,“是啊,属于我的,她的,秘密基地……”
注意到眼神变化的青年自觉说错了话,气氛再度尴尬起来,男人却并不在意,
“其实,我以前总觉得名字没有什么意义的,不管是同学,老师,还是父母都不怎么叫我的名字,已至于有段时间我都忘记我的名字了。
不过因为发生了一些事,我最终还是没有真的忘记,还是记住了我自己。嗯…我叫…秋,你可以叫我阿秋。”
“啊…阿秋,我叫…禾,你可以叫我阿禾。”
“阿禾,其实我从来不对任何人说这些事,但不知怎么的,此时此刻,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告诉我——我可以向你述说这件事……”
“或许这就是缘分吧!你相信缘分吗?”
“我们在这相遇不就是缘分吗?”
“哈哈哈哈……不过这个故事可能有些长,你愿意听我娓娓道来吗?”
“荣幸之至!”
…………
“我6岁那年,小镇遭遇了地震,在地震中,父亲为了保护母亲,被房梁砸断了腿。从此,他性情大变,也开始酗酒,每次喝了酒就控制不住打砸东西。不过因为父亲是外乡户,而母亲是镇长家的人,所以他并不敢打母亲。我因为是家里的独子,又有母亲的庇护,也免于父亲的殴打。但……不能打不代表不能骂,终究,父亲是因为母亲而断的腿…母亲一开始对他也是百般忍让,但泥人也有三分火气,更何况母亲一个大户人家的闺女?”
“从我二年级开始,几乎每天每夜,父母亲都会爆发激烈的争吵,我看的出来父亲的不甘,我也看的出来母亲的忍耐,但是……母亲终究是在一次次争吵中难胜其烦,失去了对这个家的认同,她一直不离婚,不过是因为愧疚,再加上有一些封建传统的思想对她的影响罢了。”
“差劲的家庭状况让我得不到应有的照顾和爱,我日渐沉闷,在学校里也就成为了大家口中的可怜虫、怪人,父母也越加对我不管不顾,只要求我拿给他们一个像样的成绩……”
“怪人…呵…怪人。那个时候的我没有朋友,老师也并不喜欢沉闷的我,时常一个人在位置上一坐就是一整天,确实像一个怪人。”
“我那时就时常在想啊,我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是什么,好像…其实也没有意义吧。哈哈哈哈我知道我知道,这个想法的时候我就已经在‘发疯’了,而为了不让自己更加‘奇怪’,我每天都尽量地表现的正常…”
“诶,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正常算不算是一种发疯呢?是能被世人接受的发疯。”
“我也时常感觉无聊,于是我就四处给自己找乐子,哈哈哈哈,正经意义上的乐子,我就喜欢找镇上或者附近一些好看的,有感觉的地方,我也确实找到了很多,很多地方也非常美,可我心里总觉得那些地点达不到某种标准,就一直找啊找。最后,我发现了这里。”
阿秋指了指地,又指了指天。
“以前的我最喜欢现在这个季节了,这个时节里,地上的草又长又多,而且很软!躺上去就跟现在躺沙发上一样一样的。”
“我那时啊,就躺在这,看天上白云悠悠地飘啊,从这一头飘到那一头,还数天上的云朵啊,我到现在都清楚的记得——十三次,我遇到过十三次,天上的云景惊艳了我无数个日夜。”
“我觉得最壮观的一次,本来是碧空万里,突然就看见那天际线推出的云好似浪潮一般的,整整齐齐的,一齐从天的那边涌向这边…哈哈哈,描述终究是描述不大清楚的,如果你也能在这亲眼见到一次那种景观,就知道我的感觉了。”
“我经常躺着啊,就那么看着天发呆,往往在不知不觉中睡着,然后一睡到星星满天,睡到我被夜里的林风冷醒,哈哈哈哈。幸好这林里没什么…猛兽毒蛇…保住我一条小命。”
“有的时候,我躺累了,就靠着这大石头坐下,从书包里拿出借学校图书室的书,然后看。是不是感觉很有意境?”
“哈哈哈哈,那个时候看不懂一些书到底讲的什么——即使看好几遍也是。也总看的很快,学校又规定我们一周只能借一次,书看完了我就没事干了。这个时候我就看山、数树,就这样过去了几个春秋轮转,以至于我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这里的一花一树都印在我的脑海里了,闭上眼睛后我只需稍加回忆,这里的风景就能清晰地浮现在我的眼前。”
“但脑海里的总是缺份真实感,这里的风景我也怎么都看不够,所以……我仍然经常跑到这呆着。”
“还记得那个时候,有一次我在镇上书店看了本武侠小说,那主角啊就从什么石洞石崖上发现了绝世秘籍,练成了之后……我也跟着幻想我是什么主角,这里呢,有着我成道的契机,那段时间我就每天装模作样,爬到这块大石头上面按着书里面的描述‘打坐’,渴望有一天能从这大石头里面得到什么绝世传承,然后威震天下哈哈哈哈哈。”
“梦终究会醒,这石头坐久了也实在是太磕屁股了,半边身子都会麻掉,每次爬起来的那股滋味……啧啧啧。所以慢慢的我也明白了,我不过是在痴心妄想。我也就不再追求那虚无缥缈的武侠梦,觉得这样过下去也挺好的。”
“我也本以为我的一生就会这么平淡的过去,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