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再去与她相遇

作者:故里5000 更新时间:2023/4/27 21:51:55 字数:2414

(文章涉及川渝方言,作者会在对应的文段书评里做出注释)

再次醒来时阿秋却是身在镇子上老中医李大夫家中。

他有部分肢体被布严严实实包裹着,也有部分肢体被木板牢牢地架绑住。

‘谁救的我?女孩吗?’还不及细想,阿秋看见了父亲——

父亲支着拐杖,面色阴沉地站在床尾,母亲站在房间门口,正认真地听着李大夫的嘱托。

阿秋有些错愕,看着父亲阴沉的脸,心里生起一抹惧怕。

但父亲却只是静静看着他,感受到他脸上藏不住的情绪变化之后,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冷哼一声,然后偏过了头。

母亲和李大夫听到动静,自然也发现阿秋的清醒,他们一起走了过来。

“程家大娃儿,你还记得发生了啥子(什么)吗?”李大夫开口,轻轻地问。

“我……”阿秋回忆,“我遇到了大野猪!”

当时的惊恐场景历历在目,他小声地说:“它想撞我,我被他吓到了,然后……然后我不小心踩空,掉下了山崖,然后……”

“野猪?!”父亲却是突然出声,“不可能!青山那种地方不可能养的出一头野猪,它只有跑到田里面糟蹋庄稼,但如果它糟蹋过庄稼,镇里人绝对不会……”

母亲瞪了父亲一眼,“你激动个啥子卵?娃儿才醒来,要静养静养懂不?再说唠,你娃儿难道还能骗你吗?他差点都死噶了!”

父亲一时语塞,却仍然倔强地坚持着自己的观点:“这十里八乡我都跑过,从来没听说过有野猪儿!而且!本来就……”

“算唠算唠,莫争了,小翠说的没错,程娃儿还是需要安静的环境好好养伤滴。”

李大夫出口,父亲面带愤愤冷哼一声,不再开口。李大夫又转头叮嘱阿秋,说道:

“程家大娃儿,你勒段时间就在我这住起吧。记到,你身上脱臼了好几处,肋骨也断了两根,这段时间一定要安安生生躺到起。”

李大夫摸了摸嘴旁花白的胡子,沉思了一会,又开口道:

“我活了勒么久,也从来没听说过我们这会有野猪儿,走吧,跟大伙说一声,让乡亲们都晓得,也好防范一哈。”

言罢,李大夫拉着程父程母朝着门外走去。

雕花木门缓缓闭合,阿秋的整个世界也重归平静。

雨后湿润的空气沾染着泥土味道从窗外飘入房间,阿秋皱了皱眉,回想起那少女与熊,

‘为什么熊会跟人在一起?他们怎么会出现在那儿?按照老汉说的,野猪都养不出,又怎么能养出一头大棕熊?’

疑问得不到答复,阿秋只感觉一股疲惫感涌上心头,他抛去脑中疑团,闭上眼睛,开启了又一个斑斓梦境。

——————

此后的日子里,阿秋每天都呆在李大夫家里静静躺着,父母亲常来看他,也时常会争吵,对此阿秋早已经习惯。唯一让他感到意外的是,意想之中的责骂迟迟没有到来,忐忑不安的情绪让阿秋心中难耐。一天,在父亲独自拄着拐杖前来送饭时,阿秋冒险地表达了自己的疑惑,父亲却只是平静的看了阿秋一眼,说:“活着就好。”

通过大人聚在一起的闲聊,阿秋知道:镇民们已经组织了几次大扫荡,整个青山的每一寸土地都被翻覆过了,却没有发现任何野猪的踪迹。通过这,阿秋也奇怪地发现,少女和熊却是没有被任何话语提到。

‘它们走了?’阿秋觉得非常奇怪,因为他的直觉却告诉他:她们没走。鬼使神差下,他没有向大人们多说、多问什么。

李大夫人很好,在父母没有陪伴在阿秋身旁的大部分时间里,他就借书给阿秋看——很多很多书,多到阿秋认为比学校图书室还多,他这辈子第一次见这么多书。

李大夫也在闲暇的时间里常常给阿秋讲外面的故事,他告诉阿秋,这个世界很大很大,就像人不能抱住宽广天空一样,人的脚印永远无法遍布世界的每一处。阿秋懵懵懂懂地应下。

他的身子日渐好了。可他心里却日渐浮躁了,他的预感愈发强烈,那是一种他也无法解释的矛盾的预感——少女和熊仍在那片山林等他,他再不前往,她们就将真的离去。

这真的是非常矛盾的,虽然镇民们并没有发现任何奇怪的踪迹——女孩和熊在事实上只有早就离开这一种可能——但他又觉得少女和熊还在那等着他……

终于,在养伤的第七天,能勉强下地之后的第二天早上,在阿秋苦苦的央求和信誓旦旦的保证下,李大夫终于应允下来。他嘱托了一大堆,阿秋把它们认认真真地记了下来,又借了李大夫藏书中的一本《月亮与六便士》,这才动身回家。

到家之时,家中空无一人——父亲虽然无力做重活,虽然常常感到悲愤,却也不是终日游手好闲,他偶尔也会找些零工做。母亲则一个人打理剩下的几亩山田(没什么人看的上,所以生产大队在程父断腿后也没有把它们收回),朝出晚归,虽然总算是应付过来了,却也太过劳累。

这样子的生活太苦楚,但为了生存,一家三口都在将就。

蜀地的房子大多不会开大窗,房子内的光线难免显得暗淡,又因为天气原因,房子内时常湿气太重,家中的墙壁上长时间受潮,以至于人稍稍挨着,身上就会粘上各种尘灰。

阿秋的家中自然也是这样,他回到自己房间,将书包挂在小床旁墙上固住的凸出的木棍上——阿秋升一年级时外公将书包送给了他,这是当时父亲特地为他搭的。

阿秋细细地感受着自己手脚的酸痛程度,他有点退缩。可他的满腔疑问还没得到解答,他焦虑地想见到那个女孩!他觉得一切疑问都会适时解决。于是,阿秋在小床上稍微休息了一下,然后咬咬牙站了起来,出门,再次朝着青山前进。

这是和以往完全不一样的感受,随着行进距离的增加,随着山道的变窄,随着地势的增高,阿秋的腿越发痛了起来,他开始大口喘气。

他没有退缩,但他心中越发焦急。

‘就快到了,如果这个时候放弃的话,那我最开始就不该出来。’他在心里几次用这个理由回避李大夫的嘱托。

这是他第一次觉得青山对他不友好,地上散乱的杂草踉跄了几次他的身体,身旁的大树枝丫阻拦了几次他的步伐,越走,他的身体越疼,越走,他的身体越累,他的喘息愈发强烈了。

他还是将到了——凭着那老驴一般的倔脾气。

最后一片挡住视线的绿枝被阿秋拨开,一束春日暖光撕破笼罩了大地一周的云层,翻过千山万水,适时射入阿秋眼中。

少女和巨熊的轮廓映入阿秋眼中,短暂失神之后他的瞳孔再次聚焦。

阿秋那颗因为害怕女孩和熊离开的的高悬的心稳稳落下。

少女和巨熊听到动静,转过头看向这边。

只看见:少女脸上原本的愤懑一扫而空,露出灿烂笑容。

“啊!你终于来了!”

云散日显,山云相环,少女的笑容胜过春日暖光无数倍,似有神奇美妙的魔法发生,阿秋满身的不堪于此刻消散。

终于与她再次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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