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暗花明,尘埃落定

作者:槐夏夜 更新时间:2023/7/30 11:41:49 字数:5970

“威尔,你在担心什么?”

元老院长老的宅邸内,房屋的主人正沏着壶紫丁香茶;当花瓣随茶水一并落入杯中时,路德维希瞥一眼在旁搓手的骑士。

威尔被路德维希的话弄得耳朵抖了抖,下意识答道:“我只是觉得有些冷。”

“你站那地方风大,坐过来说。”路德维希把茶放威尔面前。

羊角蛇尾,是元老院长老路德维希的标准形象。异族兽人通婚,一般只会生下继承夫妻一方兽族基因的孩子,只有极少数会将双方的兽族特征同时继承。这种极少数的兽人难以区分种族,也获得了比一般兽人更长久的寿命。威尔不知道路德维希具体有多少岁,但据他所知,阿道夫游学卡拉玛时,就已经开始叫路德维希是“老东西”了。

“新贵族夏佐,扰乱我们与隐代之森的关系,影响恶劣,将被治罪。”威尔说,“可陛下对我诉苦说,夏佐不仅是他的得力干将,更是他的好友。隐代之森的钱财,并没有牵扯到联邦的直接利益,他认为夏佐的案子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这孩子真是。”路德维希没顺着威尔的思路,反嗤笑一声,“我和你说过吗?我的第三任妻子,就是兔族。她看着柔弱,却狡猾又充满魅力。我当时160岁了,还跟个小伙子一样,为她赴汤蹈火,只因她在我面前掉了几滴早计划好的眼泪。”

威尔抿着嘴,不敢再说。玉澄这次托威尔为夏佐求情,连威尔本人心里都没底。

“你家的兔子,为了制止火山喷发,就在那之前先掀起海啸。”路德维希将手里的茶杯放下,“敢把棋走到我这,也是他的能耐。我会助他一臂之力。”

“……谢谢长老!”威尔忙单膝跪下,被路德维希拍了拍肩膀。

“威尔,我的四任妻子、六个孩子都先我而去,除了名誉和财富,我已一无所有。”路德维希看着威尔,语重心长,“你是从疯狂中挣扎着爬上来的孩子,和我一样,头上悬着名为孤独的利剑。我不希望你仅当我的骑士。以后按我的要求去做,我会给你你想要的一切。”

于此同时,隐代之森。

铃依听夏佐的话,把用纸折好的小星星丢进瓶子里,双手合十许愿:“神啊,请保佑我以后长大能嫁给像白虎哥哥那么帅的人。”

烛夜刚来隐代之森时,铃依就觉得她和绘本里的王子长得一模一样。奈何这人周身有股莫名的戾气,铃依即便对他充满好奇,也不敢和他套近乎。

手工做完了,不如出去看看夏佐和那位酷似王子的大哥哥在干什么。铃依将瓶子抱怀里出门,想和他们炫耀自己的许愿瓶。

但她刚打开门,就见夏佐撞在柱子上。黑狼将嘴边的血舔掉,摇摇晃晃地抽起刀,重新站起:“就这点脚力?你退步了。”

“你动作也迟钝了。”烛夜的脸颊上也残留着夏佐的刀痕。两人深呼吸后,又猛地向对方冲去。烛夜单用匕首就挡下夏佐的攻击,在夏佐踢腿时,瞅准时机往他的腰侧刺去;夏佐也不甘示弱,抓住烛夜的手腕,就往反方向掰去——要不是老虎反应快及时脱身,他的关节估计好不了了。

铃依见着此景,大惊失色,忙跑过去阻止他们;但狼和虎正在兴头上,都没听到孩子的声音。此时的烛夜已将夏佐锁喉,并将其重重往地板上摔;木地板飞出的屑碎如投梭般划过铃依的耳鬓,吓得她瘫坐在地,再说不出话来。

夏佐即便被烛夜掐着喉咙,也毫无惧色。他捏紧烛夜掐他的手腕,指甲陷入烛夜的动脉部位;与此同时他一脚踹上烛夜的腹部,脱身后抽刀打算与老虎再战。

但下一秒,粗壮的枝杈就从地面伸出,缚紧了夏佐的手脚;蓝烟从走廊尽头匆匆赶来,先蹲下来检查铃依的情况,再抬头对那二人怒目而视:“适可而止吧,你们刚差点伤到小孩!”

夏佐和烛夜都没再吱声——他们打红了眼,要不是蓝烟提醒,根本没发现铃依的存在。烛夜叹了口气,把匕首收起;而缠住夏佐的树枝,则自动转变为一副镣铐,捆住了夏佐的手腕。老虎见着蓝烟这般操作后吹了声口哨,转头却见蓝烟皱着眉,往他的手腕上系了条丝帕止血。

“还你人情。”蓝烟嘀咕道。

烛夜瞅着帕上绣的红豆,微微张大眼睛。而后他和蓝烟、铃依简单挥挥手,就攥着夏佐的新镣铐,带他离开。此时铃依才回过神,为刚刚危险的一幕感到后怕,紧紧攥住蓝烟的裙摆。蓝烟忙蹲下来哄着小姑娘,眼神则示意周围的侍从和女佣过来收拾残局。

“玉澄这次求了所有能求的人,以便宽限夏佐犯的事。”会议结束后,恩斯特第一时间到骑士团找弗雷德,告诉他对夏佐的处理情况,“夏佐免于牢狱之灾,但被革去隐代之森的职务,由烛夜暂时代替他。最终处理结果是要他限期内赔偿隐代之森的损失,新贵族的特权也中止了,相当于断了经济来源。”

“真糟糕。”弗雷德边刷着马边说,“我本以为他只会被批评教育一下。”

“他给他姐办的那个婚礼,惹人眼红了。”恩斯特说,“他看上去也不是那么奢侈的人,捞那么多钱干嘛?”

“他家亲戚多,他也会宠他的小弟。你看他手下一个个肥头大耳的,只有他还瘦着。”弗雷德不以为然,“一个团队里,但凡出了条责任心过剩的狗,其他的就都不用拉雪橇了。”

恩斯特还没接话,就见后方飞来一把弯刀,直直插在马厩的柱子上。弗雷德慢悠悠回头,就被夏佐提住衣领,逼到墙边。

“是你,对吗?是你在我姐的那场婚礼上添油加醋地挑拨,害我被调查的!”夏佐咬牙切齿地说,“你才是阿道夫的走狗!”

弗雷德愕然。往日玉澄的一些表现在他脑内开启自动回放。他瞅着夏佐气急败坏的模样,忽然明白了幕后操盘者的真正意图。

“夏佐,你冷静,就算弗雷德掺了一脚,可照你继续这么干下去,被调查是迟早的……”恩斯特还没说完,就被熊眼神示意不要多言。

“夏佐,我一直把你当朋友。”弗雷德握住夏佐的手,“在我举报你之前,先把我当贼防着,总在监视我的,不是你吗?”

“……我只是奉命行事。”夏佐甩开弗雷德,面上依旧愠怒。熊见夏佐没当恩斯特的面供出兔子来,反松了口气。

“你奉谁的命?你父亲,还是元老院?”弗雷德的话让夏佐瞪大眼睛,“你监视我,是不是想通过我,掌握陛下的时间,进而谋害陛下?”

“你在说什么?明明……”狼百口莫辩,愣在当场。

“理亏的人是你而不是我。”弗雷德逼近夏佐,反把他困在墙角,“你首先该做的,是把尾巴夹起来。”

玉澄正在厨房盯着锅里冒泡的罗宋汤发呆,就见弗雷德顶着一脸淤青登场。兔子被熊的脸惊到耳朵竖起:“怎么伤成这样?”

“被夏佐揍了。当然我也揍了他。”弗雷德说,“他回去估计得躺一阵。我先回卧室躺。”

“卡洛斯在房间做作业呢。你先别过去,我给你简单处理一下。”玉澄示意弗雷德坐到一边的椅子上,先从锅里舀了一勺汤喂给弗雷德,再从柜子里拿出急救包。

“我算是明白了,夏佐这人,只是规劝,不会让他醒悟的。”弗雷德叹气,“他非得摔一跤,知道疼了,才能学会绕路走。”

“烛夜也是这样。他俩加起来都没有半个卡洛斯听话。”玉澄边给弗雷德擦药边说。

“陛下,我希望你以后做事前,稍微能和我多沟通一下。”弗雷德握住玉澄给他擦药的手,“猜谜游戏偶尔玩玩就够了。”

“……真意外。”玉澄顿了顿,“我以为你会不高兴。”

“我也以为我会不高兴。”弗雷德转头,叹了口气,“我有时候自己都搞不懂自己。”

“对不起。”玉澄揉了揉熊耳朵。

黑狼的生活一落千丈。

他没有钱支付弟弟在王城的学费,导致弟弟只能回老家上学;他租的房子因为欠钱,被房东连人带行李赶了出来;原本追随他的部下都因愁各自的生计,只能另寻出路。

“大哥,你确定要搞乐队?”夏佐的小弟见着他,一脸犹豫,“咱们为啥还要呆在王城啊?”

“我们不就是因为在老家找不到活,才来王城的嘛。况且,王城的机遇比提姆斯的多得多啊!”夏佐扬眉,“接下来我们换个方式讨生活呗。办乐队是我长久以来的梦想,正职被削了,就干副职,总有一天照样能赚大钱!”

“可是大哥,咱们的人都走四分之三了。”

“乐队又不需要太多人。”夏佐扬眉,“还是说,你们不想跟我干?”

他的小弟没吱声,只是默默放下手里乐器,一脸愧疚地看着他:“抱歉,老大。我们已经凉了,回家找个本地工作稳定下来,不是更好吗?”

他自然知道回老家去求稳更合适;但这次玉澄找了元老院长老帮他说话,没有给夏佐任何严苛的处罚。夏佐认为仅仅被剥夺了职位和特权,并不是大事,只要自己能坚持下去,就能东山再起。可他的兄弟们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落差锉削了士气,纷纷回老家谋求安定的工作。夏佐作为头狼,总能把他的弟兄们关照周全;可真到他出事时,这些人却没法助他于水火。黑狼决定不再多想,试图在王城再找份工作,但他在王城的知名度挺高,革职的消息一传出去,大家都觉得他犯了事,没人敢招。

“你老家那些亲戚朋友,前几天还跑你先前租的地方闹呢,骂你没良心,说他们家还有孩子要上学、有老人要赡养,怎么钱说不给就不给了。”夏佐常光顾的面店老板是一位慈祥的龟族老人,和避着夏佐的街坊不同,对夏佐一如既往;夏佐被革职后,他每晚都给四处奔波的黑狼备一份免费的晚餐,“幸亏你退租了。昨天还有几个狼族跑我这转来转去,不知道要干什么。你赶紧吃,吃完赶紧走。”

可第二天夏佐再来光顾时,就见老板的店面已被砸得稀烂——只因老人拒绝透露夏佐的藏身之地。

“我这是小本生意,你现在情况也困难,拿什么赔我?”龟族老者欲哭无泪,“你走吧,下次别来了。”

即便脾气好如夏佐,也对他同胞的做法彻底心凉。狼族人口基数庞大,良莠不齐,夏佐本着头狼的责任,对自己的族人总能帮则帮,成为新贵族后,他以各种手段为族人争取财富;可一旦他断了资金链,总接受他援助的族人就和他结下梁子,不惜到王城找夏佐“要债”。

一周后,孤身一人的黑狼到王城近郊的红灯区内,进了其中一家风俗店。作为黑户,他暂时只能在店内帮老板当打手,修理不愿付钱的客人。

新贵族的特权被剥夺后,他连进王宫的权利都没了。以前的他可以轻而易举踏入玉澄的办公室,可现在王宫的安保加强了许多,能不能从城墙溜进去都是未知数。夏佐可不想在他被革职的当下,再担个擅闯王宫的罪名——玉澄已尽力保他免于治罪,此时若再贸然去见玉澄,被发现后,就没那么容易洗白了。

夏佐在和弗雷德互殴后,就明白了玉澄的真正用意。他也曾连续两晚没睡好,困惑如果玉澄嫌弃他的同伴、忌惮他在隐代之森的所做作为,为什么之前不提醒他;但他在睡了一大觉之后,又觉得再怎么困惑也没用——毕竟那时就算玉澄提醒了,他也不知道要改;为了他的族人,他更是改不了。

夏佐想试试能不能在恩斯特那临时讨个生活。可当他到恩斯特家后,却只有西比尔来招待他。

“我丈夫有他的立场,如果被人发现他和新贵族的人走得太近,他很难再从元老院套情报给陛下。”西比尔塞给夏佐一个小包,“这是我丈夫事先准备的,他说如果你来了,就把这钱给你,足够你坚持一个月,找到新工作。”

“这多不好意思,我到时候还你……”

“我丈夫说,这笔钱你不还也行。”西比尔面带同情地看着夏佐,“因为现在,需要帮助的是你呀。”

夏佐是平民出身,无法理解贵族的善意。恩斯特给钱是尽人情,可在夏佐看来和施舍难民没有区别。黑狼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族群经济条件不比他族;越缺什么,就越忌讳被点破——他曾经宁愿带着族人去抢、去诈,都不愿低声下气地找别人借钱。可恩斯特轻描淡写的话,就把他在困苦环境下养出的自尊敲得稀碎。狼的笑容僵在脸上,却因饥肠辘辘,丧了退还的骨气。他拿着钱离开恩斯特家,却在花园里被西比尔叫住。

“你的困境很快会得到改善的。”西比尔亮出手上的占卜牌,“一位女性会帮你。”

“谢谢你。”夏佐笑了笑,挥手离开,“钱我一定会还的,连本带利。”

但今晚在风俗店当班的他遇到了意想不到的熟人——多萝西拿着采样瓶站他面前,一脸愣怔。

“不不不,你别误会!”夏佐立马解释,“我是被老板雇来当打手的,不是来这寻欢作乐的!”

“……我想也是。你穿的是和店门口保镖一样的制服。”多萝西回过神后,缓了口气。

“倒是你来这做什么?”要被误认成店里的姑娘就麻烦了——夏佐很识趣地没把后半句说出口。

“陛下派了新任务,想让我研究女性疾病,看下能不能研发对应的疫苗或魔药,以便提升人口和生产力。”多萝西说,“我来红灯区,是觉得这里患女性特定疾病的姑娘可能比较多,便于我进行了解……可是没人愿意配合。”

“呃,不配合是正常的,谁会随便把自己的身体状况告诉陌生人啊。况且,你一人来这,也太莽了。”夏佐揉着眉头,“知道这什么地方吗?你要是被图谋不轨的人缠上了,没人会救你。”

“我、我除了蓝烟又没什么朋友。她和烛夜都在隐代之森,陛下和弗雷德最近为了争取政绩,一直在忙各种会议,没人能陪我。”多萝西自暴自弃地说,“我也知道这里危险,可疫苗研发的时间也很宝贵。”

眼前的少女需要帮助。夏佐灵机一动,握住多萝西的手,“要不,你雇我做你的助手吧?我能帮你和老板、姑娘们协调,也能保护你的安全!”

“啊?可是……”多萝西不知所措。

“你看,我身强力壮,没有不良嗜好,长相英俊,身高超过一米八!之前咱们知根知底,你也知道我多敬业多忠心,为了陛下和新贵族,我抛头颅洒热血啊!”夏佐越说越激动,“我能帮你熬夜做研究,能给你弹琴唱歌,能帮你搬家具搬仪器,实在不行,每天骑着我上班也行啊!”

“你就带走他吧。”多萝西还在发愣,门口另外一名保镖就发话了,“昨晚讨债的狼已经在这附近晃悠了,我们可不想得罪那些外地来的混混。”

“你欠债了?”多萝西的问题让夏佐沉默。过了一会,小雪貂叹了口气:“也难怪你急着让我雇你。这样吧,你先收拾下行李,我等下就带你先去我那避避。”

“呃,可如你所见,我现在的情况有些麻烦。”夏佐挠挠鼻尖。他从小就不习惯被人点破他的短处;尤其是,他此时的处境还被多萝西看透了。

“所以你才需要帮助。”多萝西把采样瓶收起,“你想当我助手,不也是为了帮我嘛。我住的地方离王城不远,住宅区管理人都是退役的骑士,安全有保障,不会让来路不明的人随便闯入。你先在那避一阵风头,也比呆在这里好。”

西比尔说得没错,果然有女性来帮他了。夏佐背后的尾巴像荡秋千般摇来晃去,小跑回房收拾行李。

可夏佐不知道,多萝西没过半小时就后悔了。

她本想给夏佐找个离自家近的屋子,可租房的人在这个点都回家了,没人愿意租给他。黑狼也心大,对多萝西说:“那我直接住你家嘛。”

“呃,我家只有两间房,所以……”一间拿来做研究,另一间只能睡一个人。多萝西本想这么说,却被夏佐的欢呼声打断。

“原来有两间房,我还以为我要睡沙发呢!”夏佐灿烂的笑容让多萝西无言以对,“没关系,床我自己搬进去就好!”

当天晚上多萝西就坐客厅沙发上一脸凝重。她从没和男性同居过,突然和夏佐住到一起,让她神经紧绷。小雪貂脑里闪过父亲对她的种种教诲,又结合夏佐可怜兮兮的“我都已经从那辞职了,现在真的无家可归了”,最终下定决心——从今以后必须锁好自己卧室的门,不能给夏佐可乘之机。

“你看,我做的鸡肉卷。”夏佐似乎没意识到多萝西内心激烈的思想斗争——他早年就和姐姐们一起住,小时候还一起睡,丝毫不觉得和异性同居是多大的事,“你那份没放辣椒,想吃辣就蘸点辣酱!”

“好特别的味道。”多萝西咬了一口鸡肉卷,“我从没想过,鸡肉和橄榄酱能配在一起吃。”

“这可是头狼特制荒漠风味鸡肉卷!”夏佐一脸嘚瑟,“既然以后要在你家叨扰,我有空就会帮你做家务,减轻你的负担!”

诚意倒是足足的。多萝西笑了笑,看向厨房内的垃圾桶——两个被打烂的盘子可怜巴巴地躺在里面,证明了夏佐不常做家务的事实。

“放心吧夏佐,我会尽可能让你工作的。”多萝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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