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山谷地北距孔雀河,南邻楼兰新地城墙,与龙城隔河相望。此地群丘隆起,河泊广布,商业发达,乃是从玉门关前往北部天山的必经之路,属于交通战略要地。多年来,楼兰国临河大肆修建城墙,拓宽河道,表面为方便南北往客,实则是暗中帮助匈奴构筑栈道。
楼兰本是一个“城郭小国”,人口不足一万,但是由于地理位置的特殊性,往来商贾众多,人多眼杂。楼兰王作为一国之主,表面上与汉使亲近,实则是个彻头彻尾的两面派,他自知国小势微,既不敢得罪大汉王朝,又不敢与匈奴军撕破脸皮,所以长期以来一直奉行“墙头草”的外交策略。
元丰三年,汉帝下诏由赵破奴任征西将军领兵十万讨伐西域,恰逢当时楼兰与匈奴近交,并对汉国使者常有劫掠,所以为打通北进与西征道路,巩固大汉疆土,赵将军决定先行拿下楼兰城。
大军集结之前,赵将军派出一支十数人的小队伪装成商贩前往城内刺探军情,同时令其与潜伏在城内的密探取得联络,以掌握城池守军的情况。可惜的是,由于对当地居民的着装习惯不熟,小队前脚踏进楼兰城门,后脚就被俘获,导致原定于三日后的碰面计划泡汤,密探不得不以身犯险,亲自出城送信,却也被早早等候在城门外的楼兰士兵生擒,至此,“里应外合”策略宣告失败,所有人生死未卜。
汉军首攻当日,即在未折损一兵一卒的情况下占领了楼兰旧城,随即又以五千精锐攻占方城(楼兰新城),至此汉军以为楼兰军队已全线溃败,遂放松警惕,殊不知孔雀河北侧的龙城才是真正的坚兵堡垒。
在获知相关讯息之后,由武卫将军薛同临时担任先锋军步兵校尉陈兵一万于孔雀河南侧,赵破奴将军则率领大军转至罗布泊一带驻扎,打算以困城之策逼迫守军投降。然而由于楼兰士兵早已获知汉军袭城的消息,故数月前就已在龙城要塞中备齐粮草,打算做长期死守,一时间两军成对峙之势。
眼看已经围城半月,龙城防御仍固若金汤,无法攻破,汉军几次袭扰均无功而返。大汉将士人心浮躁,士气锐减,更有甚者整日围泊而渔,若不是每日有操练鼓令奏响,将士们早已呈懒散懈怠之态。
这一日,落日西垂,眼看傍晚的云霞就要消失在山影之后,汉军将士们也准备宽衣休憩。
突然,在营寨后方的楼兰旧城中响起了震天喊杀声,先锋军营地遭袭,所有人乱作一团。原本薛将军有足够时间组织反击,但没有料到早有约五百名敌军趁着夜色摸进内营并摧毁了拒马和箭塔,紧接着在外军呼应下直插先锋军腹地,短短半柱香的时间就抵达中军营帐,生擒数十人,根本没有给汉军任何反击的机会——不用说,这是军中混入了内应。
薛将军在痛失副手的情况下,决意带领军队向东淌过孔雀河突围,并在汉军主力掩护下沿河岸向南退至罗布泊。然而在奔袭过程中,由于大雾原因,约三千余人在慌乱中跑错方向,最终暴露在龙城守军的眼皮底下。
眼看众人性命岌岌可危,此时军中走出的一位名叫姜黎的军械副官,他成了大多数人的倚靠。此人原本只负责辎重粮草的运送,奈何卸粮之时刚好赶上敌袭,他只得跟随败军一同渡河。后来由于薛将军被一箭射中后腰而陷入昏迷,而其他先锋官及统领也是死的死、伤的伤,一时间军中群龙无首,这才出现兵败如山倒的局面。
姜黎自小就勇猛过人、力大无穷,而且精于谋略,虽然被征为粮草兵,但是在兵法的研习上颇有自己的见解。此次溃逃,他的领兵天赋展现得淋漓尽致,不仅靠着一身胆识逼退了骑兵的追击,而且还将溃散的军队重新组织起来,并借助龙城南侧的石林重新构筑防御工事,以抵御南北两侧军队的夹击。
此时,赵将军虽有心率大军前去接应,但是楼兰旧城中已满是烈马嘶鸣声,初步判断敌军数量不下五千人,盲目越过旧城进入谷地乃是兵家大忌,这让赵将军左右为难,迟迟没有下令。
被敌军完全割裂的先锋军此刻如无头苍蝇一样四散奔逃,茫茫旷野间,根本辨不清谁是自己人。
直到此刻,汉军众将领才明白过来,原来此次夜间偷袭先锋军的并非是龙城守军,而是从达坂城西侧山口迂回过来的匈奴骑兵。楼兰军队表面上据城不出,实则是派密探前往匈奴大营通风报信,再加上汉军兵分两路,实力分散,若是选择各个击破,那么汉军将必败无疑。
如今距离天明还有不到两个时辰,仅剩约两千五百人的先锋军深陷楼兰军队布置的口袋阵中,估计不用等到晨钟敲响,楼兰军队以及匈奴铁骑就会针对这部分残军实施南北合围。
被困的先锋军将士虽有喘息休整的机会,但心情却异常复杂,本以为胜券在握,却不料想敌方竟搬来匈奴精锐,瞬间扭转了战场局势,而且残存士兵中大多手无寸铁,根本无法抵御联军的进攻,这也就意味着天明之后,石林将是众人的丧命之所。
这一晚,对先锋军将士们来说,注定是个不眠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