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黑夜同化的乌云将月亮遮掩,只留下些许被撕碎的黄色。
一辆白色的摩托正疾驶在乡镇的田间小路上,引擎的声响盖过了虫子的啼鸣。身穿防风骑行服的十七岁少年拧紧油门,摩托发出一阵呼啸后,驶向了与全息路标指引的相反方向,这是条近路,可以直直开到祖祠堂。
他将速度稍微放满了一些。现在是凌晨一点,可周边房子都灯火通明。
少年远远看到人们陆续进出祖祠堂,脸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些许复杂的神情,自己恐怕也不例外。
他缓缓减速停下车,摘下头盔和手套,轻轻放在摩托的座椅上,然后从收纳袋里拿出一本封皮磨损的记事录,站在原地有一会儿,直到整理好情绪,便往祖祠堂的方向走去。
红色、黄色、紫色……道路两侧摆满了无数的花圈,他与路过的每一个人打招呼——亲朋好友、邻里邻居、认识的长辈后辈、不认识的人……它们也同样回以寒暄,并礼貌问他为何现在才到,他表示抱歉,学业方面的原因让他脱不开身。
“环安少爷。”
“抱歉,海莉,我来晚了。”
海莉微微一笑,虽然自己年级尚小,可作为环安的陪同女仆,他能看出环安脸上那极力隐忍的疲惫和悲伤。她帮环安穿上白色的丧服,用麻草绳在腰间绑一个特殊的结,引着他走进祖祠堂内。
蓝青、花圈、白色的布条和纸,每走一步,大脑就有种恍惚感,像是摇动的鸡尾酒,**色的内容物内一片空白。绕过念经的和尚们,环安与海莉走到祖祠堂的尽头,自己的父亲正站在用白布隔开的房间旁。
“老爸……”
“嗯,回来了啊。”高大的男子走上前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巾,用力擦去环安脸上的汗,“开车回来的?”
“不是,开摩托回来的,沿方梅高速开了九小时。”看自己的父亲有些生气,他赶忙再加上一句,“我有注意安全,也有在服务区休息,老爸,没事的。”
“嗯……”男子看着环安那浓重的双眼圈,把手放在环安的肩膀上用力**,没再对此说些什么,“我和你妈他们已经先进去过了,你一个人进去吧,有什么想和你阿叔说的话尽管说出来。”
“……好。”
海莉拉开边上的白布一角,环安从旁走了进去。
他好像能听到蜡烛上的火苗的摇动声。眼前,一位打扮华丽的老人正静静地躺在冰棺里,花朵铺满于他的四周,温柔地簇拥着他。他面容祥和,脸上满是对世间的满足。
他并非离去,只是单纯睡着了,双手交叉于胸口,手握着一本和环安手上一模一样的记事录。
太多想说的话挤在喉咙里,却无法爆发出来,连简简单单的一句“我回来了”,虽已成形却无法出口。眼睛逐渐湿润,他忍着不发出哭声,因为阿叔他说过自己如果离去了,他希望葬礼上能放首喜庆的歌曲,然后请四个人用肩膀抬着冰棺跳舞什么的。
“没事的……没事的……”
好像有人在他的耳边这么安慰着他。
诵经声和敲木鱼的声音化成了寂静,过了不知多久,他带着无法抑制的哭泣,用尽全力说出了第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