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蜂已经消失好一会了，莱克星顿也已经出发好几天，但是细川太一并没有过多在意。
他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敲着手里的钢笔，看着桌面屏幕上已经稳定的数据。
接着再切换到城市监控，看着市中心现在的情况。
变异者们的生态情况已经稳定，数量要保持在一个相对平稳的数值——毕竟还会有因为踩踏事件等各种情况的意外死亡嘛！
然后是一件事引起了他的注意。
城市里的变异者们似乎恢复了以往市民那般正常的生活，食用着残余的人类尸体，就开始各种方式来享受生活的游荡，因为不用上班，他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野餐和骑车的都不用说，甚至有的变异者还会进电影院抢占放映机进行休闲娱乐，而原本是厨师的变异者还开始用人类肉体作为食材研发新菜谱。
某种意义上而言，这确实是一种进化。
人类的表皮变异出金属的表层，内部器官和骨髓也镀上了一层硬质金属薄膜，确实让原本弱不禁风的肉体更加强大——起码没原本的那么易碎。
而且还可以强化体魄，治愈自身已有的疾病，拉贵尔就是典型的例子。
所以真的有必要做解药吗？
细川太一在心里这么想着，自嘲地笑了笑。
对于不知情也不愿接受的民众来说当然不乐意，更何况健康逃避着的上位者们怎么会允许又异于自己优于自己的存在诞生。
而且进化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在变异者长出新脑子之前那段前期的狂暴阶段可不能保准每个人都能活到进化完成。
更何况……根据药物研发的初衷来看，这个药剂只是一个沦落为病毒的失败品。
细川操控着电脑面板，再调出一个监控画面。
画面里是一个白色空旷的房间，房间中央是一个病床和错综交杂的针线以及围绕在周围的医疗仪器。
床上躺着的自然是不知生死的汪菲。
“咔吱——”
办公室前的玻璃门推开，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刚拿起胡椒奶茶嘬了没几口的细川就不得不把吸管拿开，目光上移看着来人。
只见先是汪蜂那标志性的天鹅绒包臀裙出现在眼前，顺着网上看就是她那一头飘逸的波浪卷发，不过这回看见她的头发更有光泽了，纹理也顺畅许多，没有凌乱的杂毛。
“啊，你回来了啊。”
细川见状将一份避难所的生活指数报告调了出来，在桌面屏幕上拉大，展示给她看。
“刚好新报告出来了，快把前阵子你遗漏的工作内容补上吧。”
“细川太一！”
汪蜂将捏在手里的小皮包敲在他桌子上，大声喊道他的名字。
“你吼辣么大声干嘛！”
细川被突然的呼唤吓了一跳，抬头直视汪蜂此刻那锐利的双眼。
汪蜂的眼神紧紧地注视着他，随后绷不住嘴角憋笑一般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哈——”
细川搞不懂眼前这个女人在干什么，拍着桌子苦口婆心地催促道：“快工作，快坐下来赶紧工作！”
“你……”
汪蜂微微启唇，唇间吐出气息漂浮的声音。
“你当真是没认出我啊？”
汪蜂的眼珠慢慢晕成一片浑浊，阴暗地看着细川太一，表情僵硬。
细川侧着身子仰视着她，神情恢复严肃。
二人对视良久。
细川叹了口气，算是想明白了。
他当然知道汪蜂和汪菲之间的关系，当然知道这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把目光挪开，重新聚焦在面前的数据表以及各种图纸上，眼镜镜片前再次倒映着画面跳跃的蓝色光影。
他冷淡地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赶紧接替她的工作吧。”
这时的汪蜂一愣，随即笑起来："真是不可爱啊。"
细川皱起眉头。
“你的语气像是在抱怨我没有早点发现你的转变一样。”
他淡淡地说道。
“别说这么多了，你姐姐肩上的重担可是很多的，既然你的目的达到了身体也换完了，就赶紧干正事吧。”
“嗯哼。”
这个汪峰将小皮包丢在细川太一的桌面上，一屁股坐在他的书桌上翘起二郎腿腿，刁蛮地影响着细川太一的工作。
“好了好了，你自己不想做事也别骚扰我工作了。”
细川太一好言相劝地安抚着道，他可不好对女士大呼小叫。
“谁骚扰你了！怎么说话的！”
汪蜂却是一副完全不吃这套的模样——但她的脸上貌似因为这种古怪的用词泛起一层红晕。
她一边晃着自己的腿，脚尖踢了踢他的凳子，一边满是嗔怪的语气嘟着嘴嘀咕道：“你难道就不在意我做了什么吗？你难道不在意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吗？你就不想知道我到底怎么想的吗？”
细川从一堆电子文件中抬起头，把脸对着汪蜂......倒不如说是换完身体的汪菲，这时汪菲才看清楚他眼睛镜片下厚重的黑眼圈。
“大姐。”
细川耐住性子叫道，想要对汪菲晓之以理。
“一切都如你所愿了，那你想怎么办呢？”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冷漠啊！”
汪菲高昂的语调里带着一丝丝哭腔，面对细川的态度她感到委屈极了，拉着他一直发牢骚。
“哎——”
细川长叹一口气。
“那我该用什么语气和你说话啊。”
“那你可以用以前的口吻啊。”
汪菲脸红着嘟着嘴咕囔。
“我们是一起长大的呀，从小到大都是......”
“如果你指的一起长大是指我小时候经常跟着我妈去你们南方生物交流学习，隔着重症监护室的玻璃窗和你隔相遥望的时候，那也确实是了......”
细川拿她没办法，讪笑道。
汪菲听见他这么说，心情又好起来一些，向往着以后的未来——
“那我现在不是好过来了吗！以后我就能和你实在地坐在一起啦，我们可以去吃真正的牛排、去看看现实的西餐厅，我们还可以......”
“好，打住。”
细川伸出手掌挡在他面前，提醒道。
“你说的这些美好瞬间，在黑文市恢复正常之前都不可能做到。”
“病毒是你投的，暴乱也都是你安排的，你知道怎么做吧。”
细川将手掌摊下，对她伸出手的姿势。
“你想干什么啊！”汪菲对他这副悲天悯人、悬壶济世的态度感到不解，很显然从小就饱受病痛折磨的她并没有形成良好正向的生命价值观念，“为什么你那么在乎外面那些为了自己过好就不惜偷抢的阴暗人类！”
“因为我是医生啊。”
细川回应着理所当然的语气，但当他口中说出这一句话时他自己也惊呆了，从自己身上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正义。
即便一开始他从医学医只是因为要继承家族产业，即便一开始他就已经被安排好未来的人生走向。
但他还是很意外竟然自己的内心真的或多或少被影响到了？
汪菲被细川的这个回答震撼，她张着嘴半晌都没有反应。
细川收敛起表情，重新变得冷静而严谨，直言下达了逐客令。
“你要是真的不打算帮我什么的话，就先离开吧，我把这些手头上的事做完再去找你。”
汪菲怔怔地站在原地，感觉自己好像被向来百依百顺的细川凶了一样。
这就是特殊情况下他不得不的态度吗？
汪菲在心里开始怀念曾经那个温和憨厚的细川太一。
“你就这么厌恶我吗？”
她不知为何低喃了一句。
“不，"细川对她会说出这种话并不意外，果断地摇了摇头，他把目光转过去直视着汪菲，认真地说道，"很高兴此刻你拥有了享受人生的机会，但是现在如果我们不解决黑文市正在面对的问题，我们此前一切的努力都将白费。”
细川这样说道，他理解此刻汪菲面对的心理困境。
他并不清楚汪菲本人是否知道解药的配方，但是如果能直接从汪菲手中得到极子病毒原型的极子细胞，那他相信自己也能寻找到解决方案。
或者说，直接面对南方生物那位自闭的老总——汪寒。
这也是仅属于他一人的目的。
但是他不好直接伸手问汪菲要，这样很有可能会引起汪菲逆反心理中最为畸形的那一块，甚至对他的忠实性和最终目的产生怀疑。
她投的病毒，她巴不得世界大乱，还直接问她要解药，怎么会愿意呢？
所以细川此刻要循循善诱，让她从口中自觉地说出解决方案。
汪菲低着头，嘟囔着嘴没有出声，抠着手指，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不知道在想什么。
细川太一也静静地看着她，给她一点缓冲时间。
“只要......有解药就可以让一切恢复正常吗？”
汪菲弱弱地问了一句，声音像蚊子一样小。
“嗯。”
细川点点头，但还是不忘提醒道。
“但是你要想清楚，你确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已经完成了吗？”
他再次问道，他希望汪菲在心里考虑清楚。
可事实证明现阶段汪菲的很多观念都还停留在较为年幼的阶段，并没有一个成年人那般独立思考的能力。
这就导致她不愿意去思考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她只会固执地追求自己认为是对的事物。
“那......”
汪菲犹豫了一下，抬头望着细川太一，坚定地问道：“以后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吗？”
细川沉默了一秒钟，斟酌着说道：“我会的。”
汪菲听见了肯定的答案，愉悦地笑了：“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就是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并且报复讨厌的姐姐，已经全都完成了！”
“所以你有什么打算呢？”细川轻笑道。
“我会帮你找到解药的，当然，条件就是事件消停之后你会带我出去玩。”
汪菲竖起一根手指，说的头头是道。
细川点点头：“没问题。”
但还是最后补充了一句：“你确定你的目标已经完成了吗？”
汪菲不知道为什么细川如此在乎这个问题，满脸疑惑，但还是没有多想地回应道：“确定啊。”
细川再次点头表示默许，没有说话，低下头操作着数据面板，准备新一步的信息接受。
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别吗。
可他在心里默默想道。
这么看来，三大家族继承人里，维达才是最有潜质的那个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