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乞月去后,嬴政颓废不已,终日哀伤,把自己关在寝殿,谁也不见,谁也不理。国中诸事繁多,有许多要紧的事需要秦王首肯,可谁也接近不了他,眼见国事越堆越多,一班大臣同太后都焦急万分,可偏偏一个都劝不了。李斯与赵高商议着到云中郡请来了蒙恬。
自卫容死后,蒙恬已经很久没有回咸阳了,他不敢回来,总觉得自己愧对秦王。没想到世事难料,才月余,他也丧妻了。
走进宽大的寝宫,只见嬴政一人颓丧地坐在地上,发须散乱,形如枯槁。蒙恬摸索着点亮殿中铜灯,待灯光照亮大殿,嬴政木然抬头,才看见同样面干黑瘦的蒙恬,不知为何,嬴政觉得自己委屈极了:“蒙恬,我失去她了......”
“君上。”蒙恬急忙上前扶住他。
嬴政撑着他的手臂泣不成声,他再也撑不住了,他的世界里再也没了她,那些美好的愿望也随她的离去一起化为了泡影。没了她,天下还有什么意思,没了,都没了......
此情此景,蒙恬触目伤怀,与嬴政一起坐在地上痛哭,或许只有在这里,只有此时才能无所顾忌地为她痛哭一场。
“君上,你我都失去了年少挚爱,她们把孩子们留给我们,自去了。”
直至此刻,嬴政才理解,那时蒙恬在忠君爱国和一生挚爱之间艰难抉择的痛苦。
嬴政将手搭在他肩上:“蒙恬,那些日子你是怎么熬过来的?”这些日子他过得浑浑噩噩,心中的痛苦一直堆积着没有发泄,直到今天蒙恬回来,身体里的悲痛似乎才有了一个出口。
“说来让君上笑话,带孩子。”
嬴政破颜一笑,想起了扶苏。
“她刚离去那时,我也颓丧了多日,有一日我父亲看不下去了,将孩子丢给我,那孩子似乎也知道自己没有母亲了,哭闹着要我抱他。我想起过去她陪在我身边的日子,真的很美好,或许美好的事物就是短暂的吧。”
“可她在我们最相爱时离开了。”
“君上,世间万物自有其法则,生死也是。”
“蒙恬,我始终接受不了。”
“君上,我也是。”蒙恬沉默了很久,又接着说:“我想了许多话劝自己,可一想到她......自欺欺人罢了。此生挚爱,怎会舍得遗忘。无论如何开脱,遗憾终身难补,怨也好,恨也罢,终是虚妄,只能硬生生挨过去。”
“......”
两人絮絮叨叨说了很多,直到天色大亮,赵高命秦音抱来扶苏,嬴政看着眉眼都很想她的儿子,心中苦乐交织,孩子还小什么都感受不到,见到父君,只会呵呵傻笑,睁着一双大眼睛盯着君父看。这双熠熠生光的眼睛忽然让嬴政想起尉缭来见他的那天晚上,他们谈完后,西乞月也是这样目光如炬地祝贺他,也是那天,他定下了要开盛世与她一起畅游六国的梦想。
嬴政轻抚着扶苏的小脑袋,心中百感交集:月儿,为夫永远永远不会忘记你。为夫定会教我们的孩儿替你见证为夫开创盛世。我要教他做这天下之主人,延你我之血脉,开我大秦之帝业,壮我华夏之民族,千秋万世,秦国永存,你我永存。
秦国统一六国的步伐似车轮滚滚,势不可挡,公元221年,秦王统一六国,建立了第一个大一统王朝。
过了很久很久,久得他自己都怀疑她是否来过。估摸着自己差不多已经接受了她的离去,才敢踏进她的小院。一切如初,那颗山茶还是如从前一般开得火热,长廊边的细竹依旧碧绿,忽而一阵风来,杏花随风而起,像春雪。多年来,院中什么都没有变,只有这颗杏子树越长越高,想起那年种它时的光景,果然,所谓的接受只是欺骗自己的说辞而已。
嬴政耐着心痛,走进厅中,只见窗边案上放着一卷打开的竹简,嬴政觉得疑惑:应该没有人会进来才对。慢步走过去,忽然听到一声大喝,原来是秦音,她以为有不长眼的闯进来,特意来阻止。
“夫人去的突然,奴婢一直打扫着,什么都没动,一如夫人离去那日。”
她的话又引起嬴政一阵密密麻麻的心痛。
嬴政坐到案前,拿起那卷竹简,原来是《狡童》,那时候她还特意抄来来骂人呢。整间屋子只听见竹简抖开的声音,昔日种种浮上心头,伴随着他的寸寸心痛与沉重呼吸,还有难断的泪水和爱,此刻,相思、悲痛,沉重又安静的落在他身上,这爱再也无处寄托。
梦醒的突然,李玥睁开眼才发现自己在医院,家人说她忽然昏睡了四五天,医院也查不出是什么原因,只有今天,沉睡的李玥忽然开始流泪,足泪湿了一个枕头。
家里人认为是她工作太辛苦的原因,替她请了长假修养。回到家中,李玥日日恍惚,总感觉自己在梦里,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为了成全自己,李玥特意去了一趟皇陵,想要离他近一些,这段漫长的历史真的找不到任何她存在的痕迹,果然,只是一场梦,现在,梦醒了。
从皇陵返回的途中,西乞月困得睡着了,却又梦到了他,他们站在一片灰色的大雾中,嬴政握着长剑,使劲拨开眼前的迷雾,急切地向前追逐:“是月儿吗?”
“夫君,是我!我好想你。”
“月儿,我也是,这么多年了,没有一日不在念你,可你为何现在才到我梦中来瞧我。”
他们离得近了些,李玥清楚地看到了他。
“是我的错。”正在两人想要拥抱时,这梦忽然醒了。
李玥摸着自己满脸的泪,心中疑惑:这一切真的是梦吗?
李玥或许不知道,那是她梦的开始,却是秦王期盼已久的再见。
长假结束后,西乞月回到单位,单位的领导待她很好,给她介绍了对象,被她一一婉拒了。
后来因为一个梦,她终身未嫁。众人说她傻,可她自己却觉得很值得,她在梦中经历了短暂而被爱的一生,感受到了坚定炙热的爱意,这就足够了,既然此生没办法再遇到这样的人,就用一生来怀念他,所有的理智都不足以改变她的选择。
此生得遇挚爱,三生之幸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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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全书完。
感谢大家的阅读,感谢大家的喜欢,祝屏幕前的你一切都好,常有甜梦。
主要参考书目:
《大秦帝国之铁血文明》上卷,孙皓晖著。
《诗经》孔子编订。
《孙子兵法》孙武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