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点的餐厅，客人已经很少了，几乎都是一些醉鬼还在喝酒，或是睡觉。
梓川和另一个服务员一个收盘子，一个清理餐桌，不过不用面对难缠的客人，所以最后这样的工作是最轻松的。
‘今天阴了一天啊，天气预报说会下雨，不知道有没有在下了，我可没带伞啊。’
餐厅的装修导致只有通过门口的玻璃窗才能看清外面的天气状况。
忙完之后，餐厅中只剩下最后一个客人了，看来店长也不是什么都没做。
“梓川，我先走了，记得锁门。”
“嗯。”
从员工换衣间出来，梓川已经拿上钥匙准备离开了，不过……
“这位客人，本店已经打烊了，请您明天再光临吧。”
那是一个身着西装的国字脸中年男人，约莫四五十岁，面色暗黄，不高，墩胖墩胖的，稀疏的黑发中夹杂着不少白发。
男子虽然眼神涣散，神情呆滞，不过梓川的声音还是让他有了一点反应。
只见瘫坐在椅子上的他忽然抽动了一下，迷茫地看了看四周，然后面色狰狞地按着额头，看来是挺难受的。
梓川可不想站在这等他慢慢清醒，他拿了个杯子快步走到后厨，捡了一个西红柿，在水池上方对着杯子捏烂西红柿，用杯子接住汁液。又打开水龙头加了点清水进去，最后撒点盐，搅拌一下。
‘希望他明天不会专门回来因为这个向店长投诉我。’
回来之后，梓川把杯子放到了他的眼前，并顺手放了一个黑袋子。
“这是醒酒的西红柿汁，想吐的话这里也有袋子。”
“谢谢。”
男人道了谢，拿起那半杯淡红色的汁液就一口闷了，可刚咽下去，枯黄的脸又皱了起来，赶忙一只手堵住嘴，忍了好几下才缓了过来。
梓川看他没有什么别的事了，于是选择去了门口。
‘果然……’
细密的雨丝织满了整片窗，透着朦胧的外界，连片的雨沙沙沙地下着。
‘雨还不小，只能看看附近有没有超市或者便利店了。’
不过，梓川刚拿出手机准备在某地图APP上查找一番，餐厅的大门就被从外面拉开了，一只穿着粘着泥沙的湿皮靴的腿从门外迈了进来，门口的地板也随之被斜着吹进来的雨水打湿。
“茂原？”
“啊，前辈…我来送伞了。”
“先进来吧。”
“嗯。”
“为什么不多穿点？会感冒的。”
因为梓川家里并没有女生的衣服，梓川也没空去买，所以在茂原穿来的那身衣服洗了时候，她只能穿梓川的衣服。
而现在，她上半身只穿着一件对她来说有些宽大的黑色衬衫，下半身是梓川的七分裤，不过被她穿成了长裤，还好有裤带不至于下半身松松垮垮的。
“我没事。”
“不，你有。在这等我一下。”
梓川是要去拿茂原的工作服，虽然不合餐厅的规定，但也无所谓了。
……
“跟我走！”
没过一分钟，折返的梓川就看到了，稍微醒了点酒，本该已经离开的客人，正在无理地拉着茂原的手。
“放开她！”
梓川随手把衣服往旁边的桌子一扔，飞奔向前撞向了男人的右背，将他撞了个趔趄，抓着茂原的手也随之松开。
将茂原护在身后，梓川愤怒地看着眼前这个痴汉。
“你犯法了知道吗！再不离开我就报警了。”
一边警惕眼前的男人突然暴起伤人，慢慢带着茂原退后，一边拿出手机拨号。
“前辈……”
茂原悲恸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但梓川没精力分心反过头去照看她。
“嘶，哪个混蛋？……唔，原来是你啊。小子你误会了，我是那丫头的父亲，她已经离家出走很多天了，现在我要带她回去，请你让开！”
男人被梓川撞开了后，本来就被茂原激怒的情绪又壮大不少，不过他还勉强能保持理智。
“诶？”梓川吃了一惊，这个满身酒气的男人竟然是茂原的父亲？
他回头示以茂原询问的眼神。
“嗯……”
茂原点了点头，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
梓川察觉到了茂原的悲伤，不过他也早猜到她家庭情况不乐观，所以也没有太过惊奇。
虽然事发突然，不过他现在可不能让开。
“茂原父亲是吧？我也算是茂原的朋友，所以我想问问您，您知道您女儿遭遇了什么吗！”
梓川上前一步挡住了男人瞪着茂原的视线，质问道。
“朋友？”男人愣了一下，随即上下审视着梓川的模样，然后不屑地回答，“呵。我看你是她的情夫吧，长得倒人模狗样的，勾引女人有一手。”
“情…夫？请您放尊重点，还有，回答我的问题。”
梓川被他这么辱骂也有些恼怒，但他知道自己必须保持冷静，不然不仅帮不到茂原，反而还会成为加害者。
“什么问题？有什么问题！老子养了她十多年，她用身子回报老子有什么问题！”
男人大声吼道，但因为喉咙嘶哑完全没有气势，不过脸倒是涨得通红。
“哦——！老子明白了，哈哈哈哈哈哈，原来这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水性杨花的臭碧池是有了你这个情夫啊，怪不得反抗得那么激烈呢！”
酒劲入脑，男人没多顾虑就上前猛地踢了梓川一脚。被男人的话吸引注意的梓川反应不及时，腹部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踢，反胃感与疼痛感让他下意识护住肚子弯腰，没等他适应，脑袋又挨了一拳，被打得眼冒金星，后退着的下身一个不稳，摔倒在了地上。
男人兴奋地看着倒在地上的梓川，他乘胜追击，往梓川身上补了两脚，踢得梓川痛苦地抱着脑袋蜷缩身子，像一只毛虫一样。
“让你小子问！让你问！还问吗，啊——！反抗啊！跟个女人一样！不，那碧池都没你孬！”
得意地叫嚣着，男人往梓川的身上吐了几口唾沫。
“啊——！！！！”
尖锐的女声炸响，男人被吼得头疼欲裂，踢着梓川的动作停了下来。
“闭嘴——！”
等男人转头一看，吼叫着的茂原已经冲到了跟前，直接撞得他后退了五六步。
“给我滚开！”
男人狠狠锤了两下抱着他的茂原的脑袋，抓着她两肩，一把将她丢在了一旁的地板上。
“等会儿再收拾你这个碧池！”
而前面本该趴在地上装死的小白脸已经站了起来。
男人怒骂一声，快步上前就是一拳，本以为这一拳可以重新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打趴下，不过却没想到被这弱不禁风的小白脸单手给架住了，挥出去的右臂被朝内扭曲，男人极力挣脱，但却感觉到了右肩的疼痛。于是握紧了左拳，朝他的脑袋挥出。而他却突然放开了自己的右手，朝自己的怀里撞了过来，挥出去的左拳只打到了他的肩膀——
剧烈的疼痛突然从腹部传来，然后是翻江倒海的反胃感，还没等自己发泄地把胃里的东西吐出来，下巴又受到了猛烈的撞击，硬生生把想吐的感觉按了下去，然后是左腿被什么撞了一下，反应过来时自己的身体已经横在了空中，视线飞速朝地面接近，然后大脑一阵眩晕，肚子的剧痛又把自己拉回现实，恶心的感觉在喉咙深处涌动，身体一阵抽动，什么东西从口中吐了出来，吐了一下，又牵动着继续呕吐……
梓川确定捂着肚子呕吐的男人一时半会儿站不起来后，赶忙过去把倒在地上的茂原扶了起来，擦掉她溢出眼眶的泪水，轻声开口道:
“没事吧，茂原。”
“前辈……”
茂原怔怔地盯着因为疼痛强挤出笑容的梓川的脸和他额头上的淤青，心里又是一阵抽疼。
梓川以为她在害怕，小声安慰她:“没事了，没事了……”
可是——茂原似乎根本没有听见他的声音。
“这是我的错……”
“诶？”
“一切本该不是这样的……”
“茂原？”
“父亲也好，前辈也好，都不应该变成这样……”
“你在说什么啊？”
“都是因为我事情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茂原？”
“要是我没来的话……”
“你在听吗？”
“要是我消失了的话……”
“茂原？”
“就好了。”
——
“茂原——！”
怀中的少女，在某一刹那消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