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的声音，是卫生间那边传出来的吧？
再次摸了摸晴季的额头，我看向右边阳台，那个“我”不知何时已经不在那了。
她在卫生间里摔倒了？
还是过去看看吧，万一真的发生了什么就不好了。
卫生间就在楼梯间的出口，离客厅也很近。
我小心地起身，站在原地屏住呼吸，不发出一点声音，也不眨眼，就这样盯着均匀呼吸的晴季。
几秒后，发现晴季的眼皮没有颤动后才转过身踮脚离开。
客厅安安静静的，一点声音也没有，卫生间里也没再传出什么声音。
我缓缓靠近卫生间，很快看到卫生间的门是半开的。
是忘了关门吧，虽然我很少会忘记关门就是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越是靠近那扇门，心跳的感觉越是明显，就好像里面有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已经到了可以看见卫生间镜子的距离了，我不禁放慢了速度，蹑手蹑脚……怎么好像很蠢的样子？
这不是我家吗？
这么想着，我放松了一点，伸手想推开门——
“𠳐”
有些沉闷的撞击声吓得我立刻向后退了一大步，要不是同时用手捂住了嘴，就喊了出来，那样的话整幢房子都会听到我的鬼叫吧？
还好还好。
不过，腿有些软……
靠着门旁的墙蹲下，可以看见里面的水池和水池上的梳妆镜，那是我日常洗漱的地方。
“叽㺳————哐当”
那是里面的玻璃门被拉开的声音，她要出来了？我是不是该溜走了？
“啪” “啪” “啪”
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就在我要承受不住压力逃走的时候，停了。
那是……什么东西？
一个白色的……脑袋？
梳妆镜的边角映照着一个有些虚幻的白色物体，明明全是白色的，我却能分辨出那个物体有眼睛，鼻子，嘴巴，头发……而它们组合在一起的样子，无疑是…我，我的脸……
而且，那种白色，很熟悉，很熟悉。
那不就是…那个怪物的颜色吗？
眼睛已经不能再睁的更大，鼻子和嘴巴也忘记了呼吸，周围的一切都感知不到，唯有那面镜子里的怪物，那张怪物的…我的脸，那么逼真，那么生动，就像真的一样。
那到底是，什么呀？
“咔哒”
清脆的声音打破了寂静，我吸了一口气，随即意识到了不对，立刻俯下身子让镜子脱离视线——如果我能通过镜子看见怪物的话，那它也同样可以这样发现我。
“窸窸窣窣” “啪” “啪”
这些是什么声音？
我不敢抬头，只能颤抖着跪在地上，祈求它没有发现我。
不知为何，我这么害怕，明明那天晚上我都能和另一个怪物单挑。
“啪” “啪” “啪” “叽㺳————哐当”
它走了？
悄悄抬起头，没有看见什么恐怖的脸之类的东西，只是很正常的水池。
再慢慢直起身子观察显露出来的梳妆镜，没有什么白色怪物了，只是卫生间的墙和挂在墙上支架上的毛巾而已。
紧闭着的这口气终于能安心呼出去了，我不敢贸然起身，四肢着地，慢慢退了出去。
等离卫生间有了一段距离后，我撑着地起身，哆哆嗦嗦地走向玄关，同时也听到了卫生间断断续续的水溅到地上的声音。
要逃吗？
我停住了脚步，看向了左边沙发上睡着正香的晴季。
不…不能把晴季一个人留在这里！
我得叫醒他，一起逃出去，再报警！
快！抓紧时间！
一丝声音都不敢发出，我猫着身子，绕过沙发前面的玻璃长茶几，很快来到晴季面前蹲下。
该怎么叫醒他且不发出过大的声音？
………………这样！
右手捂住他的嘴巴，我低头凑近了他的耳朵，没控制好距离让嘴唇碰到了耳垂，但我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晴季，快醒醒。”
可能是我的声音太小，也可能是他睡得太沉，他并没有直接醒过来。
我只能一边用另一只手轻拍他的额头，一边继续低声唤醒他。
“唔…”
晴季突然发出了闷闷的声音，右手也感觉到了他的嘴在动。
果然有效！
我如法炮制，晴季动作的幅度也越来越大。
“唔…唔嗯？”
“晴季，醒了吗？”
糟糕，没控制住，声音有点大了，没有被怪物听到吧？
回过头，卫生间的水声并没有断。
“若叶…是你吗？”
右手被晴季抓住挪开了，我回过头，看见晴季半睁着眼睛盯着我。
浅棕色的眼睛，蕴藏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情感。不过当他完全睁开眼睛，似是清醒过来之后，嘴角勾勒出了一个微笑——那是发自真心的笑容。尽管乱糟糟的头发和暗淡的皮肤让他的笑容没有平时一样闪亮，但……我喜欢这个。
独属于我。
“怎么了，若叶……发生了什么吗？”
他起先想用平时的语调说话，但声音比平时要温柔且小得多，在看见我把食指竖在嘴前后，声音就更小了。
我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像刚才一样凑近他的耳朵。
“你…”
见我靠过来，他有些慌乱地后退，但本来就是靠着沙发背，身体退不了，于是只能脑袋往后缩了。
我有些心急，没有解释，直接按住了他的脑袋，也没去管他为什么闭上眼睛，在他的耳边吐着气息:“卫生间里有个怪物，我们快一起逃。”
“不行……啊？”
“就是说家里进了怪物，快跑。”他还好像没听懂，所以我再说了一遍。
“你别这样，太近了……还有，你说的怪物，是‘夜星’？”
“不是，是…另一个我，她是怪物伪装的。”
“……”
刚刚还试图将脑袋从我手中挣扎出来的晴季在听完我的话后突然不动了。
“我知道了，你先放开我。”
“你…好吧。”
他真的听懂我的意思了？还是觉得我在胡说八道？不管怎样，要是敢反抗，拖都要把他拖出去！
在脑中构思着怎么打晕他并带走，我松开手站了起来，而晴季在脱离了我的掌控后也迅速站了起来。
这个过程我们都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卫生间的水声依旧。
“唉。”他看着卫生间的方向，叹了口气，然后转过身看着我的眼睛，小声说:“若叶，你相信我么？”
“诶，为什么突然问这个？”我以为他会问我怪物长什么样，是不是看错了，出幻觉了，做梦了之类的。
“你相信我么？”他再次问道。
我看着他的眼睛，与他对视了好一会儿，最后以我因难为情移开目光而告终。
“我当然相信你啊。”毕竟你这家伙，没多久前才对我说出那种话呢。
“那就跟我来。”他转身面向怪物所在的方向，毫不犹豫地迈步。
“喂……你——”
我不敢大声喝止他，只得快步跟着，目光瞄准他的脊背——电影里都是打那个地方把人弄晕的。
但是，我还是犹豫了。电影的东西不一定是真的，要是没把他打晕，他反而可能发出痛叫，引起怪物的注意。
在我犹豫的时候，晴季已经走到了卫生间的门前，伸手慢慢推开了门。
而门打开后，我并没有看见一个满身白色的怪物，而是一个坐在玻璃门的里侧抱腿哭泣的少女。
玻璃上的水雾让她此刻看起来有些虚幻，她的哭泣隐藏在流水冲击地板的声音之中，但我却能轻易将它从杂音中分辨出来——毕竟，那是我的声音啊。
怪物……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