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花山院和人正在与那个名为“绘里奈”的网友通过私信聊天。
绘里奈:啊,好累啊,今天下午到车站接奶奶回家,又被……催着找男朋友了,真是过分!明明人家年纪也不大啊?
我:绘里奈酱不是才十五岁吗!怎么会……确实是有些过分了,恋爱这种事情可不能催啊。
绘里奈:对吧对吧!她还说要给我介绍,呃,邻居家的男孩,据说成绩很好,性格温柔,但就是……谈过好几次恋爱了,我怎么可能接受嘛!
我:对对对,那么多前女友,说明他就是个渣男,绘里奈酱可别被他的表面给欺骗了!
绘里奈:嗯哼,还是树海酱你懂我~
我:那个,绘里奈酱,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绘里奈:嗯?什么问题啊?
我:你……有喜欢的人吗?
绘里奈:怎么问这个啊?那当然是没有啊。我可是……呃,单身派人士,对恋爱什么的一点都不感兴趣呢!
和人沉默地看着绘里奈的回答,不知该高兴还是该难过。从春假到现在尽管只有不到两个月,但作为宅男的和人认为自己已经深深喜欢上了这个喜欢游戏和二次元的中国女孩,他没忍住稍微调查了一下,很轻易就收集到了这个女孩的信息——张雨馨,15岁,父母离异,父亲抚养,留在家乡的镇上读书。
收集完这些信息后,和人就停止了进一步的探究,同时心里也有些内疚,毕竟他竟然不相信对自己如此好的女生,并且还侵犯了她的隐私!他觉得自己得亲自上门道歉,并把时间定在了黄金周。
绘里奈:别说那些了,来上线吧,看你表现不错,我带你排位上分!
我:抱歉绘里奈酱!其实我现在没空来着……
绘里奈:啊?
绘里奈:对了,你明天是要来我这的!我都忙忘了,你一定是在捡东西对吧?那好吧,我就不打扰你了,明天见喽~
我:bye bye
和人颤抖着放下了手机,他伸过脑袋看向待雪手上手机的导航,心情随着与她距离的缩短而越发激动。或许绘里奈酱的素颜照完全比不上他身边这三个女性朋友,没有达到他美少女的标准,但外貌什么的都是浮云,美少女他真的见多了,绘里奈真正吸引他的是她那有趣的灵魂!
‘该送她什么当做见面礼呢?是强袭自由的手办,还是二十周年限量的神光棒?’
和人有些选择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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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他们简单交代了几句后,我便坐上了换乘的动车,再过了一个小时,在时间接近晚上八点半的时候,终于抵达了这座四线城市——抚州。
徐星星家(?)所在的小区离动车站并不远,处在城市的郊区,坐出租车只需要十几分钟。
很快,我就站在了小区的西门口。
两边各一个保安亭,栏杆拦住出入的汽车,中间是一块乌黑的大石头,石头上刻着小区的名字——海心梦庭,最左侧有一个铁门供电瓶车出入,但多数时间是行人的过路口,比如现在。
春天的夜晚,夜风很是凉爽,许多居民会在绿化丰富的小区内带着自家的孩子散步,或者去西门马路对面的一家购物中心逛商场。
有股旧地重游的微妙感,明明从来都没来过,但我能保证,自己完全认识里面的路,甚至知道他具体住哪栋楼,楼层则是最中间。
这里大概不是他的家,至少不是他成年…或者说参加工作后久居的地方。
铁门关着,要从里面按按钮打开,但没关系,左边的保安亭与黑石头中间有一条小路可以过去,就是没有铺石板,雨天过的话鞋底会沾上一层橙黄的泥巴。
没有受到任何阻拦,我进入了小区,如我所料,小区内的景色都无比熟悉,我沿着左侧的沥青路,绕过一排居民楼,一直向前走,在丁字路口左转,最后从小道穿过另一排大楼,来到了从左数第一栋大楼的楼底。
就是这栋楼了。
进了右手边的电梯,我看了一眼按钮的最大数字,32,然后毫不迟疑地按下了15。
电梯门缓缓关闭,随之便是身体向下沉的超重感,持续时间不到十秒便减缓消失,紧接着铁门又向两边打开。
我拉着行李箱走出了电梯,视线不禁放在了眼前这扇亮黑色的木制门,门上倒挂着艳红的“福”,左右上三侧的瓷砖上则贴着绣着老虎的春联。
右手边的一扇门和这扇门也大同小异,但一点既视感都没有。
伸出右手,习惯性地用中指中部的关节轻敲右边门把手的上部,连续三下,然后一动不动等待三秒,再重复这个动作。
像这样敲了五六次门,但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我放下了右手,转而贴近猫眼,睁大眼睛看着门内,能看见门后的光亮度明显大于门外,证明里面开着灯,于是侧过脑袋将耳朵紧贴木门,能听见细微的交织成一片的水声。
在洗澡吗?
贴着听了一会儿,能听见淅沥沥的水声消失,咔哒的开门声响起,以及拖鞋踩地的轻响不断接近。
我后退了两个身位,与此同时前面的门迅速从内打开——开门的是一个穿着蓝白色女式浴袍的约莫三十岁的女人,棕黄的湿发凌乱地披在脑后,许多红点无规律地散落在她的额头,鼻梁,脸颊上。棕黄的皮肤,双眼皮,眼睑耷拉着,眼白中有些许红线。不过最让我在意的,是她下巴左边两颗一大一小的黑痣。
这张脸……又是…既视感。可是,怎么会……为什么?
“请问是你敲的门吗?”
她盯着我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用一个较为明亮的中性声线开口询问。
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像是一把锋利且精细的小刀,准确地在我的胸口划了一刀口子,流出的不是血,而是别的什么东西。
她就是我找寻的人?
无论是胡子拉碴的失意脸,还是阳光开朗的自信脸,抑或是平淡无奇的扑克脸,甚至根本见不到面……无论哪种情况,都至少是一张看起来像男人的脸。可这是怎么回事?下巴削了,鼻子做小了,双眼皮割了,还有这体态,这胸,这穿着,这锻炼得较好的女性的身材……
“这位小姐,虽然你很漂亮,但这也不是用那种厌恶的眼神,没有一点基本尊重肆意盯着我看的理由吧?”她初看我的惊讶已经换成了淡淡的敌意,看来我的审视让她很不舒服啊,但是呢,更不舒服……应该说直犯恶心的人是我才对。
啊,好像回忆起了什么,这里既不是她租的房子,也不是她爸妈买的房子,而是她小时候亲近的亲戚闲置的房子啊,她好像是彻底和父母闹掰了,但又因为某些原因断了收入来源,流落街头的时候被亲戚可怜收留了呢。
“你就是徐星星?”
“叫我徐星!还有,你是谁?怎么会知道我住在这?难不成是他的那个……等等,不应该啊,他明明说不会……”她语气突然由强变软,甚至后退了几步,再看我时,眼里哪还有刚才的不悦?只剩下被抓包的惊惧了。
我不知道他在害怕什么,但那股恶心的感觉不断从内心深处浮现,好在那个口子似乎能排解情绪,不至于让我反胃到吐出来——我甚至有闲心去思考要真吐出来会是什么东西,透明的胃液,还是白浊的不知名液体?
至少确认了一件事,那就是眼前这女人…不,应该说是人妖,或者💊娘,就是记忆的主人。
我所追寻的答案竟如此可笑…………很失望,并且有一股立刻掏出刀把眼前这个变态手刃的冲动,这是恼羞成怒吗?帮助我保持理性的记忆的主人竟是这样的恋爱脑,滑天下之大稽,亏他已经三十岁了。
在认出他的一瞬间,我就隐约理解了他如今这幅模样的原由。不过那股愤怒自出现那一刻也如之前的恶心一般飞快流失。我忽得感觉有些累了,不是身体疲惫,那种感觉从前一周开始我就感受不到了,一如排泄这类生理行为。
我看着眼前这个扶着鞋柜惶恐地看着我并且嘴里念念有词的变态,想咧嘴给她一个冷笑,但却好像感觉不到面部肌肉的存在——笑不出来。
再这样对峙下去毫无意义,无非是逼问他近几年的情况……但既然我对那部分的记忆是如此的模糊——我都不愿去回忆,可想而知他的结局。
无趣。
我回过身,拉着行李箱来到电梯前,按下下行按钮,屏幕中那个红色的数字三十二的上方出现了一个向下的箭头。
在数字变为十五,电梯门缓缓向两侧张开的时候,背后传来几声拖鞋急踏瓷板的尖锐的噪音。
“不对!你到底是谁啊!为什么会认识我!”
我带着行李箱走进电梯,按下了数字一,然后无言地直视着站在我面前与我一般身高的徐星。
“回答我啊!”他看上去很是急躁,想走过来,但只迈了一步就停下来了。
电梯门开始向中间合拢,我一动不动,只是盯着他,内心没有一丝波澜。而他一开始也不甘示弱回盯着我,但没过两秒就移开了视线,揪着浴袍边角的手显露着他汹涌的内心。
电梯门关上了,他最终还是没走进来,只是留下一句用方言说的“神经病”,便啪嗒啪嗒远离了电梯。
“叮咚”,电梯门向两侧收拢,我拉着行李箱,毫不迟疑地离开了这架电梯,这栋楼,这个小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