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顿的五月，阴雨绵绵。
“姐姐，街上的人好像不是很多啊。”箫忧薇和薇薇安躲在伞下，伞是从南瞻国商人那里买的，以白莲为底的油纸伞。
伞下，箫忧薇和薇薇安都穿了中长百褶裙，一黑一白。箫忧薇黑色的百褶裙，上身不变的是那白色的连帽卫衣；薇薇安白色的百褶裙裙身上绣着一只鹤，南瞻国的手艺，上身穿着白色的衬衫。
二人在这油纸伞下格外般配，只是和这周遭的景象显得格格不入——雨水浸过那石头平铺而成的街道，时而有马车经过，倾斜的房屋，尖尖的塔楼，都在这雨雾的笼罩下。
“毕竟在下雨吧，尽管这雨不大。”薇薇安手握住伞杆，微微低头，看着靠在自己身侧的箫忧薇，是熟悉的青丝和乌黑的眼瞳。
“姐姐，前面的集市还开着吗？”箫忧薇手指着不远处的集市，那是片露天的区域。
“要是有门店的应该还开着，只是露天的就没有了。”薇薇安看着商铺都收好的摊位，感叹今日这天公不作美。“萧萧不是想看看你们异世人留下多少书籍吗？前面路口右拐便是家书店。”
“他们留下的书籍都印成册了？”
“喜欢的便有人印成册，但并不是全部。”薇薇安很清楚箫忧薇对书籍的喜爱，但这个世界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享受阅读和倾听。“萧萧放心，姐姐还是带够了能买一本书的钱。”
书籍的昂贵箫忧薇何尝不知，只是一些书对于箫忧薇而言是重温，对于薇薇安而言却是向往。还是找薇薇安姐姐感兴趣的书籍为主吧。
进入书店，那柜子上排列整齐的书籍，散发出的书香令薇薇安停了停脚步，眼神仿佛被这一排排的书籍勾住。她稍稍酝酿了一下情绪，踏着微步，游览着这些书籍，眼睛看着这些书名，嘴里还默念着，“《悲惨世界》、《酒国》...”
箫忧薇默不作声，两手放在身前，跟在薇薇安的身后。书店很大，两层的样子，门口有可以放伞的地方，装饰很复古，但是店员在柜台收银的方式很现代。
这是感冒痊愈后和薇薇安出来逛街的第一次，她们也是第一次进入这书店，幸是这朦胧的雨雾所迫，以往薇薇安可谓是“三过书店而不入”。
到了书架的拐角，箫忧薇看见了薇薇安那沉溺其中的表情，蓝宝石的眼瞳不曾离开过书籍，嘴唇微微张开。箫忧薇压低了自己的唇边，把那笑意隐藏在心底。
这算是约会吗？箫忧薇不清楚，但只要能看见薇薇安姐姐的笑颜便好。薇薇安经不住“萧萧”一声声的撒娇任性，大抵也是想满足自己想要看书的私心。
“这书...”薇薇安在一个书架面前停住了脚步，眼睛微微一眯，询问着箫忧薇，“萧萧，这个霸道总裁是什么意思？”
“这，薇薇安姐姐不知道？”箫忧薇顿了顿，瞥了一眼薇薇安身后的那个书架，眉头微微一皱，“姐姐还是不要了解为好。”说罢，箫忧薇推着薇薇安向前走去。
薇薇安本想问出为什么，但是看见箫忧薇那紧皱的眉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想必那些书给萧萧留下了什么不好的回忆吧。
箫忧薇环视了左右，确认安全后，便走在薇薇安的身旁。姐姐很单纯，不能让她接触那种类型的书。“姐姐，我们看别的书吧。”
“好的。”薇薇安本想继续浏览书籍，但想起了是箫忧薇一直说着要来看书，俯身在箫忧薇耳边喃喃细语道“萧萧想看什么就买什么吧。”
“姐姐，我想看你想看的。”箫忧薇笑着回答道。这样的回答可谓是完美，箫忧薇自己心里都在佩服自己。
“我想看的...”看出箫忧薇的小心思，薇薇安不免唇边一笑，“那就多谢萧萧放纵她姐姐这一次了。”
薇薇安原路返回，在一面书柜前取走了一本书——《巴黎圣母院》。
二人来到柜台等待结账，店内人不多，在她们前面的是一位披着斗篷，戴着面具，束着白金色高马尾的女性，再前便是一位老者，六七十岁的模样，手里捧着一摞书，“这些书全卖掉能换多少钱啊？”
“老人家容我先查阅一番，价格尽量会让您满意的。”店员说毕，接过老人手里捧着的书籍，一本本翻阅起来。
“老人家为什么要卖书啊？书籍不都是很贵吗？”箫忧薇不解，但是很快，她便想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你们还不知道？”老人缓了口气，继续说道“联军不是在诺顿高原那里吃了败仗嘛，死了好多好多的人，魔族的大军几乎已经控制了整条贝莱斯河，下一个目标很快就是汉顿了。”
“这，这是真的吗？”薇薇安不可思议地看着老人，嘴唇张开，身体似乎僵在原地。
“联军统帅不是那位步才吗？打败我们十六万重骑士的那位步才啊？”戴着面具的女性开口询问道。虽说看不见脸上的表情，语气似疑惑，语调似知情。
“哎，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清楚。”老人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眼睛不知何时湿润了起来，“或许是外族团结呢？”
“老人家，这是给您的钱，一共是三枚金币。”店员将金币从柜子中取出，亲自放到老人的手中。
老人接过钱，拄着拐杖，一点一点地向外挪去，嘴中还念叨着，“能逃得出去，能逃得出去...”
老人离开后，在薇薇安她们身前的女子回到了身后的书架，将书放回后也出门而去，向着街道的另一个方向而去。在书店门口时，那女子曾偏过头来看了看箫忧薇，或许是她的错觉。
“二位买的是什么书啊？”店员有耐心地询问道。
“这本《巴黎圣母院》。”薇薇安将手中的书递给店员，书上面还有茵伊斯塔主身教的救赎券。双手伸回来时手还有些微微发颤。
“姐姐。”箫忧薇牵起了薇薇安的手，试图安抚薇薇安此刻的内心。“我们是不是快离开汉顿了？”
“我...”薇薇安还是不愿接受这个现实，或许，那个老人只是糊涂了，糊涂到卖书谋生的地步。“应该快了，等凯瑟琳她们胜利回来。”
“您的书，给您包好了。”店员将牛皮纸捆扎在书的封壳外面，牛皮纸上还写着欢迎下次惠顾。“希望二位下次还能光顾本店。”
薇薇安接过书，看见店员脸上洋溢的笑容，眼神微微一沉，开口道，“你不逃命吗？这些书籍应该够你吃喝不愁了。”
“这位女士，可以告诉我能逃到哪里去？”店员的笑容慢慢收敛了下来，现在的神情像是看透了生死，“西边有魔族，东边有南瞻，北边几道城关之外是大海，南边几道城关之外亦是大海。无路可退。”
这就是现在神圣伊斯塔帝国的处境，店员稍作调整，脸上又恢复了微笑，笑的很平淡。“雨天路滑，二位慢行。”
箫忧薇牵起薇薇安的手，离开了书店。看着箫忧薇担心的神情，薇薇安揉了揉眼，重拾了精神，将恐惧潜藏于心。“我们回教会看书吧。”
“嗯。”
雨雾依旧笼罩在这片大地，街道上的二人在伞下并行，彼此牵着对方的手。此刻，箫忧薇将爱恋潜藏心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