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你会这么关心别人。”
乘务员移开视线：
“我之前也见过这个孩子好几次，在这列火车上面……”
“她经常在姜齐和江南两地跑吗？”
“我不知道……不过，刚刚听你们说的话，我想可能是因为那个……”
“那个所谓的‘发生在火车上的吃人事件’？”
“是。”乘务员说：
“那孩子……不知道以前发生过什么，双臂好像都没有了。一直是自己一个人乘火车……”
乘务员看向东楼公：
“你不是说自己是侦探吗？”
“嗯……是。”
“这是玩笑话，还是认真的？”
“我确实是吃这碗饭的……不过最常接到的委托，都是调查自己伴侣出轨的事情。”
东楼公想了一下，又补充道说：
“当然还有找人，找东西，找宠物之类的委托。”
“还算靠谱，我认可了。”
“这有什么好认可的啊……”
乘务员盯住东楼公的眼睛，正色道：
“那你作为侦探，也算那孩子的前辈，我希望你能劝她打消这个念头。”
“嗯……”
“你也看到了，她本来就不容易，更不应该把精力浪费在这种……没有意义，又危险的事情上。”
东楼公摸了摸下巴：
“倒是很现实的观点。”
“你不赞同？”
“我觉得人各有志。”
东楼公说：
“当然，如果同样的情况发生在我身上，我不会选择当侦探。”
“行吧。”
乘务员并不算满意。
东楼公回到座位上坐着。
过了一会儿，乘务员拿着一个夹了表格的板夹和印章，从吧台后面走了出来。
“票。”乘务员对东楼公说。
“怎么检票也是你……车上，就你一个乘务员？”
“不然呢？就你们几个人，还要多少乘务员？”
东楼公拿出车票。
“这辆车……我没记错的话，有十一个乘客。”
“对，除了你还有十一个。”
乘务员把盖了章的票还给东楼公，然后去前面的车厢了。
东楼公扭头看了一眼她手上的表格，但是没看清楚。
“是我想多了吗……”
……
下午，东楼公把小说看完了。
小说不长，除了怪谈和几句金陵特色的粗口之外，也没什么亮点。
不过，小说没有在怪谈的基础上魔改太多，也没有写什么只能感动作者自己的爱恨情仇，也算是优点。
“大概就像那句西班牙老话——‘平凡即是喜乐’吧。”
东楼公看书的时候，陆续有别的客人来餐车吃饭。
首先是那个老人的儿子和女儿，坐在东楼公后面的座位上吃完了午餐。听两人的对话得知，他们都在南方上学，姐姐在南国大学，弟弟似乎跟她不是一个学校。这次过年，是老人和他们的叔父顺便去南方旅游，然后跟他们一起返乡。
然后，餐车又来了一个东洋口音的男人，买了泡面回车厢吃。然后，等所有人都走了，又有一个外国女生，拿了一块面包，坐在窗边的折叠椅上边吃边看风景。
东楼公拿着小说，心不在焉地看着封底的评语，一边心想历城什么时候也变成国际大都市了，火车上居然有这么多外国人。
“……夫子故里，曲阜三孔；豪杰聚义，水泊梁山；舜耕之地，历山历城；五岳独尊，美丽泰山——好客姜齐，欢迎您。”
车厢门旁边挂着的小屏幕上，播放着姜齐的旅游广告。
嗯…………
东楼公打了个哈欠，把脸靠在窗玻璃上。
他看着窗外的风景，然后视线逐渐往右移动。
结果，透过窗玻璃，他看到了一张人脸。
…………
“啊！！啊！！！”
前排的女生被吓得尖叫了起来。
“嗯？”
东楼公站起身，发现身后坐着一个被吓了一跳的女生。
刚才没看见她进来啊……
东楼公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是我走神了吗？
“抱……抱意思！吓了俺一跳。”
女生急忙道歉：
“那个，俺刚刚只想瞅瞅景，木瞧见恁……忒安静啦恁，俺都没注意。”
“没事。”东楼公说。
他又坐了回去。
女生顺势走过来，坐在了他对面。
“那……恁也是一个人坐车？”
“嗯，我在南方没什么熟人。”
“那，恁是一直在姜齐？”
“嗯。”
“对了，还木做自我介绍——俺叫艾丽斯。”
“东楼公。”
东楼公打量了对方一眼。
她是个秀气可爱的女生，虽然是大冬天，却戴着一顶编织平顶帽。
应该是平时的穿搭习惯吗，这顶帽子，很适合她。
艾丽斯一眼就看到了东楼公放在桌上的小说。
“诶，這本书……”
“你看过？”
“俺……不，俺没看过。觉得咋样啊恁？”
她绝对看过。
东楼公暗想。
“我觉得吧……很烂。”
“诶诶诶?”
艾丽斯一副失落的表情。
“真……真滴啊？”
“不，我开玩笑的。”
东楼公说着，拿起书本。
“你其实看过吧。”
“恁……咋看出来滴啊？”
“猜的。”
“那……咋猜出来滴啊？”
东楼公笑了笑：“只是，你比较好猜。”
“啊這……”
“你很喜欢这本书吗？”
“还行……”
“那不妨说说，我刚看完，也想听听别人的评价。”
“评价……俺再瞅两眼，时间长了俺也有点想不起来了。”
艾丽斯要过书，随便翻开一页看了起来。
“你要不要吃点东西？”东楼公问。
“不……俺只是嫌隔壁小孩儿哭，乱得慌，才上餐车来避避。”
“车上有小孩吗？”
“有啊，哭的可难听了，俺寻思。”
车上有小孩？
刚刚上车的时候没注意到……东楼公心想。
也不知道艾丽斯的床位在哪里。
那一家四口人，不像有孩子的样子。
艾丽斯草草翻了翻小说，很快放下了。
“嗯……這书……”
“说吧。”东楼公托起腮帮子。
“文笔不行俺觉得。”
“文笔不行？”
东楼公饶有兴致地拿过书。
“我都没注意到。”
“可能粗略的读起来没啥问题，但是细看经不住。”
“比如呢？”
“就好比这里。”
艾丽斯又拿过东楼公手上的小说，翻到一页。
“這里——‘列车员面面相觑，觉得不得不报警了，毕竟乘客失踪可不是小事。他觉得……’恁瞧。”
读到小说的段落时，艾丽斯又用了普通话。
她说普通话的时候，听起来完全不同……声音甜甜的，怎么一说姜齐话就这么……
东楼公说：“我觉得没什么问题啊。”
“可是……连着用了俩‘觉得’哎——肯定会挺难受读起来。”
“这些细节上的东西，我读的时候还真没注意过。”
“但是细节决定成败！”艾丽斯竖起一根手指头：“就好比恁读两本书，一本文笔好，一本不好。可能说不上哪块儿好，但就是觉得好的那本好。”
“这倒是。”
“嗯——嗯————”
“什么b动静？”
餐车车厢里，突然传来了奇怪的声音，好像是有人的最被堵住了，想拼命出声求救一样。
乘务员此时并不在车厢……那么发出声音的就只有——
两人看到窗边的外国妹子慢慢倒了下去，半截没吃完的面包掉在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