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呢,大概是因为这个事。我弟弟就开始自暴自弃,具体的也就不细说了……大概十几年前,他又突然回了家,我父母也是忧喜参半,因为这家伙欠了一屁股债。家里剩的最后一笔钱,也给他拿去抵债了。我弟弟临走之前,二老千叮万嘱,赶紧出去找点踏实的事做。
之后不久,我就上金陵来了,然后在金陵一直干到今天。
到金陵之后,我自己的经济状况总算也有了起色,家里生活也好过了很多。这期间,我一直没见他,回家借钱的事情,还是过年听说的。直到五年前,给女儿打电话的时候,我才知道,我那个弟弟,日子还是过不下去,一直在问我妻子借钱。
我就写信让他来金陵,他自知理亏,只好乖乖过来。我在这边给他找了事做,总算是安稳了下来。但是,他自己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全家上下早就人尽皆知,谁知道,忙活半辈子,却在家里人人看不起。”
瓶子里的酒被喝了一多半。王劲松也终于说完了。
东楼公饶有兴致地点了点头。
“之前我还想,你看起来好像比实际年龄大些,现在大概是明白了。”
“唉,说是家丑不可外扬。今天都叫你撞见了,顺便也给你一说,我自己也是不吐不快。”
“家里出这种事,也是辛苦你了。”
两个男人在餐车里聊了半天,王劲松也有五六分醉了。他扭头一看,发现乘务员不在,小声对东楼公说:
“哎,我之前上厕所的时候看过,餐车后面是有个能出去的门吧?”
“嗯,是啊。”
“要不要出去抽两口?”
“我倒是想,但是,烟味被那个乘务老师闻见,又得叨叨咱了。”
“没事,你看。”
王劲松从衣服内口袋里掏出一小瓶空气清新剂。
“你还带着这个?”
“专门挑的味道大的。喷几下就能全盖住了。”
东楼公喜出望外。
“不过,这种喷剂居然能戴上火车啊,瓶子上还写着易燃品呢。”
“这种小瓶的可以,中瓶以上就不行了。”
“以前电视上不就有,小孩子用这种瓶子和打火机喷火。”
“哈哈哈,这小孩子也真能折腾。。”
“这样的话就没问题了,去后面看看。”东楼公说。
两个人蹑手蹑脚地来到了车尾。
这里果然有一扇向外的铁门,门外有一方小平台,用铁栏杆围住。
东楼公拧了拧把手。
“这是锁住了?还只是有点紧?”
“不清楚呢。”
东楼公正要使劲拧一下,却透过玻璃反光,发现有个人站在自己身后。
“诶?”
他扭头一看,辨认两秒,发现是王劲松的女儿。
王劲松也后知后觉地扭过头。
“爸……你们这是在干嘛啊?”
“兰……兰芝?”
王劲松吓了一跳,酒也醒了几分。
“嗯,就是想透透气。”
“对对,透透气。”东楼公附和道。
王兰芝叹了口气,环抱双手。
“分明是想抽烟吧……”
“嗯……这个……”
王劲松和东楼公心虚地看向两边。
“戒烟戒酒都说了多久了……我也是想着你年纪越大,越不好戒,到时候又犯难……”
本来看上去很文静的女生,面对抽烟喝酒的老父亲,意外地絮叨了起来。
“喏,把打火机和烟盒都给我。”
王兰芝伸出手。
王劲松颤颤巍巍地把两样东西塞到了王兰芝手里。
“还有那个喷雾。”
“兰芝……爸爸嫌床味儿大,是想喷床的……”
“我给你喷就是了。”
就这样,空气清新剂也被缴获。
王劲松垂头丧气地跟着女儿回去了。
东楼公泄气的趴在桌上。
本来想用一品梅提提神,现在也全泡汤了。
不一会儿,乘务员回来了。
这么快?
东楼公看看时间,才过去四分钟不到,如果刚才跟王劲松开门出去的话,怎么回来就会成问题。
幸好没出去吧,不然,就要在外面躲到乘务员离开了。
“还有两天……再坚持两天到了历城就行了。”
东楼公嘟囔道。
“你……没事吧?”乘务员问。
“再来杯咖啡。”东楼公说。
“大晚上喝?”
“嗯……”
“你是不打算睡觉了吗?还是说……你对咖啡没那么敏感。”
东楼公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
“你是属于睡眠较浅的那种吧?”
“要说的话确实……该夸你不愧是侦探吗?怎么看出来的?”
乘务员一边问,一边端来了泡好的咖啡。
“我看见你放在柜子上的耳塞了。”
东楼公说着,端起咖啡一饮而尽。
“睡眠浅,会感到困扰吗?”
“睡眠浅也能更好应对突**况。”
“确实。”东楼公点了点头。
盒饭已经吃光了,东楼公把垃圾收拾了一下,递给乘务员。
乘务员戴上手套,才接过餐盒,丢进垃圾车里面。
“明明是晚饭时间了,却没几个人来吃东西。”
“可能现在还早?过一会儿,大家应该就会陆续进来了。”
两人说着,餐车的门就打开了。
薛西莉亚斜跨着一个布包,顶着门挤了进来。
“普通的面包。”她来到吧台前。
“嗯,好的。”
乘务员知道薛西莉亚的情况,也没有多问。她从薛西莉亚胸前的口袋里拿出了已经数好的零钱,然后把面包放到了她挎着的布袋里。
真是个温柔的人啊,东楼公心想。
薛西莉亚看了东楼公一眼一眼,走过来,坐在他的对面。
“怎么了?”东楼公问。
“你应该已经见过了吧?”
“如果还是说伪人的话,我又怎么知道自己是不是见过了呢?”
“这点确实没法确定。我是说,伪人留下的痕迹。”
“那倒是见过了。”
薛西莉亚抬着头,看着东楼公的眼睛。
“真的?”
“嗯……不过比起这个,乘客人数……”
“上车的人多了一个,我已经发现了。直到下午李崇文从房间出来,我确信车上还藏着一个伪人。”
“也就是说,你一开始数的乘客人数是十二个人?”
“嗯。”薛西莉亚点了点头。
“这么说……你见到了那个伪人,而我只看到了它的名字。”
“名字在哪里?”
“已经被我处理掉了,这种东西看久了,理智可能会受影响。”
“那……这个名字就是伪人的痕迹吗……”
薛西莉亚思考起来。
“你从哪里看到的?”
“乘客名单。”
“那应该是印刷出来的字才对吧?”
“嗯。恐怕这个伪人,还是买票上车的。”
两人故意压低了讨论的声音,避免让旁边的乘务员听到。
东楼公看了乘务员一眼,问薛西莉亚。
“一定要在这里讨论吗?”
“恐怕晚上不正常的事情会更多,这趟车既然人少,大家多份戒心也不坏。”
“我觉得,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两人沉默了片刻。
“你看到的是十二人,而我看到的是十一人,那你……算了,你应该也想不起来吧。”
“嗯,没有伪装成人前,伪人很难被观测到。”
“至少范围是缩减了一点的。”东楼公说:“他应该在你之前就检票下到站台了,并且在我检票前就上了车。”
“只是没想到……伪人也能买到车票,还把能把假名录到电脑上去。”
东楼公摸了摸下巴:“既然是伪人的名字,我觉得,叫‘伪名’似乎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