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
刚一冲进客厅，莉梓就愣住了，准备挥出的拳头也凝滞在了半空中。
只见一位有着螺卷状的碧绿长发，美貌与她平分秋色的女子，正端坐在沙发上，将一件件衣服叠好，整齐地堆放在一起。
见到莉梓，她没有丝毫意外，反而眯起眼睛，向莉梓露出温和的微笑，从容得仿佛她才是这个家的主人。
“莉梓小姐，欢迎回家。”
她的语气轻柔无比。
“莱伊娜！？”
莉梓惊诧道。
“不，不对，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家啊？”
“方才正巧路过这里，发现窗户开着。”
莱伊娜指了指客厅的窗户，纱制的窗帘在晚风中翩翩起舞。
“虽然这是圣域，一般不会有什么小偷小摸之人，但出于职业病，我还是进来看了一下，好在，家里没人，贵重物品也没有丢失。”
“呼——这样啊。”
莉梓松了一口气，和奥尔不同，她对莱伊娜可以说是99%的信任，毕竟在圣域工作的这些年，没少受到莱伊娜的关照。
但仔细品味这段话，她似乎又意识到什么细思极恐的要素。
“等等，既然你这么说，那岂不是我家里有什么贵重物品，你都是一清二楚！？”
“呵呵。”莱伊娜笑而不语。
莉梓忽然觉得，奥尔提醒过她的话，似乎有了一些道理，这个笑眯眯的女人，有可能真的没那么简单......
“莉梓小姐，安全意识有待提高哦，而且保持家里的卫生环境也很重要，我已经帮你打扫了。”
听莱伊娜这么说，莉梓环顾了一下客厅。
真的变得整洁了，不仅文件和书本都整理归位，地板锃光瓦亮，连各种生活垃圾都被打包进了一个大黑袋子里。
因为奥尔的失踪，莉梓这几天根本没心情处理家务，导致家里的环境只能用灾难来形容，可现在，整个客厅焕然一新，好似有许多闪光点“buling，buling”的，甚至比莉梓自己打扫还来得干净。
“谢谢你了。”莉梓略带腼腆地谢道。
“啊，要不......留下来吃饭？你想吃什么，我可以给你做。”
说完，莉梓转身，打算去厨房。
“不用麻烦。”莱伊娜叫住了她。
“我接下来还有事情要办，就不再叨扰了，很抱歉未经允许就闯进你的家。”
莱伊娜将最后一件衣服收整好后，便站了起来，双手叠放在身前，彬彬有礼地鞠了一躬。
“更何况，比起给我做，你其实更应该给自己做，对吧？那个‘救世主’不在的这几天，你都没有好好吃过哪怕一顿饭吧？”
“唔......唉，连这你也知道啊。”
莉梓先是一愣，接着把试图狡辩的话语都化作一口气叹出，没有否认。
见到莉梓这样，莱伊娜皱了下眉，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
“为什么这么在意他呢？如此紧迫的形势下，一声不吭就消失，这样不靠谱的人，值得你为他忧心忡忡吗？”
“你不明白，莱伊娜。”莉梓摇了摇头。
“在圣域之中，我虽然有着像你这样的朋友，会长和其他人对我也很好，但因为我的出身，心中始终有种孤独感，是挥之不去的。”
“奥尔，是唯一能填补我这份空缺的人，对我来说，他绝不仅仅是我负责协助的对象，什么‘守序者’，‘救世主’，我根本不在乎这些，只要他还是他，而我还能看到他，我就别无所求了。”
“如今他下落不明，生死未卜，若是他始终没有回来，我大概也会提出辞职，不再继续当别的守序者的助理了吧。”
莉梓垂下眼帘，低头看向别处，品红色的双眸中，是藏不住的思念与感伤。
莱伊娜轻咬着左手的指甲，默默地注视着莉梓，没再多说什么。
奥尔肯定安然无恙，而且是自愿消失的，这些话，莱伊娜都没有说。
其实刚开始得知奥尔失踪这一消息时，莱伊娜便联想到了前段时间，奥尔跟她提过的辞职一事，很快，她就大概推测出事情的原委了。
在某些方面，莱伊娜比莉梓要更加了解奥尔一点。
“那，我先告辞了，莉梓小姐，今后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可以跟我说。”
沉寂的氛围持续了许久，最后以莱伊娜的一句话作为结尾。
她拎起鼓鼓囊囊的垃圾袋，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甚至没走正门，而是从窗户那里跳出去的。
看着莱伊娜离去时的那双白嫩的脚，莉梓其实很想告诉她——
“你鞋子忘拿了......”
但话已经说晚了，人早就没影了。
......
二十分钟后。
莉梓冲完澡，裹着浴巾，将湿漉漉的头发束成一股，坐到餐桌前。
“唉。”
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她都会这样偶尔叹几口气，特别是这段时间，叹气的深度与频率都有所增加。
照常接了一壶水，莉梓从橱柜里翻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里面是一块八面体的深蓝色坚冰。
将冰块投入水壶中，看着它就这样“咕咚咕咚”冒着泡，沉了下去。
半透明的壶壁很快便覆上一层薄薄的白霜。
拿起水壶，倒一杯冰水，莉梓一饮而尽。
感受着凉凉的寒意在脊髓间流淌，沐浴后那种迷迷糊糊的发热感被一扫而空，她清醒了许多。
这块冰被称作“永霜”，永不融化，是奥尔几年前送给莉梓的生日礼物，是他在某个世界的冰山上凿下来的。
虽然议会一般是不让守序者从别的世界带回来东西的，不过只是这一小块，不会有什么影响，会长也默许了。
奥尔总是这样，每当自己生日时，他都会给自己送来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次次如此，一天不落。
那......自己有送过他什么东西吗？
莉梓不禁在心里这么问自己。
但她很快就被自己问住了。
她清楚奥尔的生日是哪天，但是如何为他庆祝，又送了什么礼物，相关的记忆却十分模糊。
在她印象里，无外乎请他吃饭，或者送个贺卡，大多数时候，只有一句口头上的祝福。
甚至有好几次因为工作忙，干脆忘了这码事，奥尔也从没主动提醒过自己。
可在这圣域之内，除了自己以外，又有谁会记得他的生日，给他庆生呢？
以奥尔的交际圈来看，估计很难再有别人了吧......
不仅是生日，平日里，当自己因为工作上的各种烦心事，独自生闷气的时候，奥尔也能第一时间察觉，并变着法儿地用各种手段，让自己开心，有好几次，逗得自己破涕为笑。
而他呢？守序者的任务千奇百怪，他就没有郁闷或烦躁的时候吗？
应该有吧，他偶尔会抱怨说任务好多好麻烦之类的话，但自己不仅没有给予安慰，反倒是嫌他懒。
仔细想想，即使有些任务异常艰巨，他也只是嘴上发发牢骚，从没真的推脱掉，而那些任务最后都近乎完美地完成了。
这能用“懒”来形容吗？
不是的，明明不是这样子的，在初入圣域，刚刚接触议会，担任助理工作的那段时间，明明自己也无时无刻不在关心着奥尔，和他相互鼓励，一起进步，共同分担着喜怒哀乐，一起撑过了那段最为艰难的实习期......
为什么随着时间的推移，自己越来越不在乎他的感受了？
自己把他的关照和呵护看作理所当然，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却不愿付出哪怕一点点的心思，为他着想。
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自私了？
关于奥尔的这些事，莉梓第一次静下心来，好好思考，可想得越是深入，她就越是觉得自己不可理喻。
议会的人把奥尔当作工具和棋子来利用，亏自己说得出这种话。
站在某种角度上，自己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
现在才悔悟，已经迟了啊，奥尔他，已经不在了。
奥尔真的是迫不得已失踪的吗？会不会......是他主动切断了和圣域的链接？
会不会他早就厌倦了守序者的工作？因为他对议会和圣域，以及包括自己在内的人感到厌烦，所以选择了离开？
奥尔他......讨厌自己吗？
“不行——！”
莉梓大喊一声，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水壶和玻璃杯甚至都为此一颤。
她实在坐不住了，无论如何，不管奥尔在哪里，她都一定要找到他，当面好好问清楚！
“奥尔·穆特纳斯，你给我等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