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女江沿岸多芦苇。
莫挽秋拉了拉斗笠。这顶斗笠是他在渡江前买的，只是普通的手工制品。因此他在走出船舱前用手朝江上随手一指一带，江上的水汽便涌了过来，自斗笠而下形成了一不沾身的水帘从而遮住了他的脸。
此时已过夜半，江上渔火点点。莫挽秋在船头坐下，干脆脱了鞋，撸起裤脚，将赤足放进水中。
一点冰凉突然打在他的手上，莫挽秋仰头，又是新的一点一点坠下，跃过了水帘，在他及时闭眼后才恰好地荡在睫毛处，年关刚过，天下雪了。莫挽秋想。
雪很快下大，大到似要淹没了这条越女江。
他重新低下头，便这样平静地看着往来的船只。
此处已经越过了越女江上的船市，快要到正道的关卡了，因此人们也不再有前段路那般紧绷。之前的路途来往船只大多匆匆，也不会看到有人立于船头。而这段路，多的是归家的商贩亦或满载而归的年轻修士，多的是几片扁舟间的呼朋唤友与相互问好。人们裹着衣物，在船头互相叫着，乡音交织，开口带出的白雾向上，许是像极了饭点的炊烟，因而也奇妙地让江上烟火气十足。
而在这样的氛围下，独自逃亡的少年修者难免算是乐景衬哀情般激出些愁绪，又或者不是愁绪那般具象，只是有些，气闷。
莫挽秋暂且抹掉了脸上那早就让他不舒服到极点的易容，只在水帘下再加了层术法遮掩，赤足一点一点地点着越女江，不以为意地带着些孩子气划出水中波澜，就好像乘着这点助兴也可混入这条灯火喧嚣。
青年便是在这种情况下看到了她。
那是一个纤瘦高挑的身影。穿着朴素的男装青衣，看上去好像跟这条江都有些格格不入。但水帘遮掩下的那人却赤着足划着越女江江水。
船只交错。出于某种不知缘由的冲动，青年回头看去，而那人正好抬头，斗笠带着水帘一晃，荡出空处，露出的是让人可心头一滞的造化所钟。
惊鸿一瞥，船只彻底错身分别。
青年怔神。那一瞥之下他只看到了一双眉眼。似颦非颦的弯眉下是一双好似倒映着整片星空的紫眸。青年也见过不少美人，甚至他自身的样貌也是上佳，可那双眼眸却极为特别，特别到让他不禁为之忘神，好似，带着一种抹不去的悲悯。是的，并非哀愁，而是一种悲悯感。
“好似神女一般。”青年自言自语，稍后摇摇头，笑道：“今天运气不错呢，看到了这么美的眼睛。”说完他便重新正身而坐，继续他原本的路。
孤身逃亡的少年修者日夜兼程，除了他自己原不会有谁知晓。但最终在巧合下于这个寒夜凝为了青年的这一瞥，于是青年的这一瞥迎向了少年修者一路所带的风尘与越女江落于青衣上的寒霜。
***
莫挽秋现在身无分文。当时在魔修的关卡，他为了迅速通过并没有和人讲价，干脆将身上所有的灵石交了出去。这直接导致了他没有灵石进正道的关卡了。
当然这个情况他事先也设想过，他当时那么干脆交钱也很清楚后果，但是他最终还是觉得迅速通过魔修关卡是最重要的。至于正道的关卡，他打算偷渡。
事实上本来过关卡从某种意义上也可以算官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偷渡，他现在要做的是偷渡中的偷渡。
毕竟过关卡每次都要交不少钱，虽然一百二十中品灵石是宰客价，但平日也不便宜。对很多小散修小商贩来说，这样交钱他们别说赚了，直接倒贴。所以他们一定是有偷渡的路子的。
莫挽秋在魔修关卡不选择偷渡是因为在那偷渡，直接三不管，甚至偶尔关卡的工作人员还会去打击一波赚点钱钱，莫挽秋不怕事，但目前而言在魔修势力内闹出事情来风险太大。
但是正道嘛，那就可以说道说道了。
莫挽秋将船停在正道关卡不远处，开始观察来往船只。
时间久了，渐渐也有几艘小船停在附近。莫挽秋等了一会儿，正当准备上前试探一二的时候，突然眉头一皱，不对！
是魔修的气息！
这艘小船的底部有特殊处理过，莫挽秋沉静摸索了几下，将船舱的一块小地板掀了起来，水立刻漫了进来。莫挽秋迅速从这块口子进入水中，而后将盖子重新盖上，确定密封。
本就是夜晚，水里靠近水面的地方还能有一点点渔火透进来，但往下自然是极黑的。水底就好似噬人的野兽一般。莫挽秋却镇定而动作极轻巧地下潜。
不久，他踩到了底部。莫挽秋本身是冰灵根，与水也不陌生，因而在水中也不惊慌。莫挽秋一直保持着一个方向下潜，这样子他才不会忘记方向，到底后也按着原定的方向从而辨认方位，并慢慢地往船市方向游去。
大约不到半时辰，莫挽秋停了下来，仔细在原地听了一会，之后慢慢向上游去。尚未露出水面却也极近的时候，莫挽秋抬头，眯眼看去，浮光在水面荡漾，而船市的灯火波及着水下，透过水面而下的是极柔和的暖光，莫挽秋已经可以清晰听到上方的喧嚣了。
莫挽秋一直在水下不曾出去，而是试图在这听听有没有什么消息。
很快，莫挽秋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有人在抱怨魔修横暴查人，叨扰他们正常做生意。莫挽秋在连续听到了几次类似话语后轻轻以气融水，化为水雾浮出水面，借着这些水雾查看水面上的情景。
确实有一大堆魔修在查人，为首的几个高修为魔修甚至直接放出灵神或者使用法器一寸一寸水面地搜寻。莫挽秋心下一沉，在那些魔修即将不耐烦地看过来前立刻将水雾转移方向，避开那些魔修。而后果不其然，他通过水雾在船市里的一处充当公用平台的大船上看到了自己的悬赏。
水雾重新下沉隐于水，莫挽秋收回了自己放出去的灵气与术法，紧紧抿唇，应该是卜算，他迅速做出判断。魔修大能卜算出了他现在的位置，因此来此寻人。毕竟如果是其他追踪手段，比如靠气息之类追人，他现在应该已经被抓住了，宗门没有用这些手段应该就是说明他当时逃出来时的手段还算干净，而大能卜算其实是可以预料的。总之虽然临门被卡住，但是事情还没到最坏那一步。
但是他继续待在水下一定会被抓住的。现在立刻绕道出去？莫挽秋想到之前在正道关卡附近感受到的魔修气息，本就是魔修天骄的他很清楚魔修既然要大规模查人周围也一定被封锁住了。
必须上船。
虽然上船也有风险，但这里是越女江船市，正魔两大势力间的中间地带，东部最大的贸易所，魔修再蛮横也不可能一直封锁这里，不然正道的脸还要不要啦。上船远比一直待在水底更有可操控性。
他没有立刻浮上水面，而是绕了绕，确定了几艘小船。莫挽秋小心地以灵气分别试探，最后确定了一艘小船。
绕到背光面，莫挽秋小心地浮出水面，湿发黏在脸上，他垂眸，白臂探向船沿，利落又轻巧地翻身上去。上船后他也没停，而是迅速低身摸向船舱，手于船舱上一摸索，几个术法干脆解决船舱上的术法锁，而后立刻进去反身关门。
莫挽秋背对着门，手于身后确定了门已经重新关好，一边看向里面的船主。
那是个年轻俏丽的姑娘，此时正讶异而警惕地看着他，手也摸向了一旁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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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理解，我自己都看不到我的文章，但是后台又有显示多了一个收藏……好无语。
行叭，我写，我再写。然后再发一章试试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