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短暂的休息,北溺也趁机抽了根烟,三人决定继续中断的调查,现如今电梯已经故障,三人也不得不看向一旁的楼梯。
“二单元吗……有个不算很好的消息,撒列尼所住的房间正好挨着楼梯间。”
听到灰的结论,北溺眉头一皱,这一点虽然平时无伤大雅,但是在这种特殊情况下……
“有什么问题吗?该不会这个恶疾还会影响周围的环境?”
“嗯。”
几乎是一瞬间,北溺的喉咙里挤出了一个音节。
“……”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我们两个经过长期的接触已经对「造化境」有了一定的抵抗能力,而新人你只要拿好这个就可以了。”
只见灰从包包里拿出一根细细的香草条,但与普通的香草条不同,它的两段被光滑的金色金属包裹着,深棕色的表面上还印着一些奇异的花纹。
“它与普通的香草条有些许差异,它是一根特制的「熏香」,主要作用就是安定心神,帮你抵免造化境的影响。”
“啊,谢谢灰先生……”
就在罗斯特要接过那根香草条时,灰又把手缩了回去,一脸严肃的说道:
“记着新人,熏香虽然能帮你抵消造化境的影响,但也只是类似于使用止痛药防止头痛的效果,造化境的危害还是会在你的身上发生,如果感到不适,立刻告诉我们,我们会把你带去安全的地方。”
虽然一脸严肃,但灰平时就是这副模样,威慑力也就减少了许多。
至于造化境,其影响对于人类以及有情感的事物来说都是致命的,没有任何方式能够抵御其带来的侵害,且在不同的造化境之中对于精神的侵害方式各不相同,实乃防不胜防。
甚至根据灾害的不同,所诞生的造化境可以同化影响范围内的精神,至于熏香和「停滞装置」也只是抵消部分及延缓其带来的影响罢了。
“十楼是吗,大概从第七层开始就会受到造化境的影响,做好心理准备喔。”
“若是感觉勉强,就把熏香一直举在鼻息旁就行。”
罗斯特点点头,紧跟在北溺和灰的身后开始向上攀登阶梯,空荡荡的楼梯间中回荡着三人杂乱的脚步声。
走出一层,便有光从窗户洒进楼梯间,罗斯特分不清那是月光还是灯光,他对于自然光和人造光的定义已经开始模糊,正如他那对正常世界的认知一样。
转眼间,来到了第七层,造化境的影响已经开始,虽然薄弱,但北溺还是转头看向身后的罗斯特,不过这名年轻人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不适的样子。
“感觉怎么样?身体不舒服的话就告诉我们。”
“没关系的……至少现在。”
罗斯特微微一笑,散发出这个年纪该有的阳光,只是他不知道,这件事和体力好不好完全没有关系。
“这两者不能一概而论,或许你的感觉会骗人,但是你的身体不会骗人的。”
罗斯特看向北溺手指的地方,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在不住的颤抖,像是极度悲伤的哭泣过后抽搐一样。
没有感觉,身体却开始颤抖了,罗斯特明白,这是自己的潜意识已经被造化境影响。
“欲通此方境,皆凭造化矣——”
继续向上,心头的异常感也开始浮现,然而只是继续向上一个台阶后,那异样的感觉便如潮水般袭来——
罗斯特顿时觉得心脏开始猛地收缩,随即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而身体里,像是有着千足虫爬动着一般,痛不欲生。
只是一个抬腿,便使自己冷汗直流,但即便这样,罗斯特也没有将腿收回去,而是又向前迈开了左腿。
那条千足虫的腕足仿佛长出了数个有着钢铁牙齿的嘴,不断撕咬着他的每一处内脏,罗斯特的眼中开始充满血丝,鼻血也从鼻子里冒了出来。
他的肉体仿佛即将崩溃……那千足虫径直冲入了他的心脏,那一瞬间,他仿佛失去了自己的意识。
耳蜗涨痛,头晕目眩,四肢僵硬,呼吸苦难……甚至,神识模糊……
罗斯特现在甚至无法操纵自己的手臂,想要移动握着香草条的那只手也难如登天,手臂的关节像是锈死一般无法动弹。
就在那危机一瞬,一张手抓住了他的手臂,将那根不起眼的香草条靠近了他的鼻息。
浓郁的芳香,如治疗伤痛的良药一般冲刷去了痛苦,一切具体的痛苦统统变得朦胧,甚至能够感觉到那些苦难正在远离……
顿时,那些由心理所带来的生理变化变得轻了许多,取而代之血红视线中的则是浅灰那严肃而又关切的面孔。
罗斯特张嘴,却只发出了嘶哑的声带震动的声音。在吸入香草条产生的气体后,那种恐怖的感觉才有所缓解。
“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有难受的感觉吗?”
现在的罗斯特甚至说不出一个音节,只能微微点头。
仅仅只是恶疾所遗留的造化境就会对自己造成如此巨大的损害,罗斯特更加不敢想象能造成如此恐怖的造化境,其恶疾本身会是怎样恐怖的存在了。
在造化境中的每一刻都会加重对身体的负担,二人不敢耽搁,于是北溺便背起无力的罗斯特,而浅灰则负责将香草条稳定在罗斯特鼻息所能接触到的位置。
倒不是说罗斯特是累赘,但行军的速度明显快了许多,不一会儿三人便来到了那扇防盗门门口,这里死去的是一颗即将冉冉升起的小提琴新星,沃尔夫冈·撒列尼。
而在北溺背上稍作休息过后,罗斯特也能自行行动了,三人便打开了防盗门,其早已损坏,变成了一个摆设。
破败不堪的室内,与外边精致的装潢形成了巨大的反差,风是从客厅窗台被破坏的那个大洞中吹进来的,被撕毁半边的窗帘伴着风翻滚着……。
光线昏暗、破败不堪、冷风刺骨,目光所及之处皆似焦骨般破落,压抑的情感黏液从地板缝隙中涌出,充斥着整个房间。
“这风声,还真有些吓人啊……”
罗斯特感叹道,从阳台涌入的风虽然温度没有那么低,但吹到人身上却莫名的寒冷,这种感觉也是因情绪的残留而带来的吗?
半透明的窗帘被风吹的轻轻拂动,月光洒进屋内,三人这才渐渐看清了屋内的样貌。
房间内的摆设平平无奇,就像正常的公寓一样,但是地面上和家具上都蒙着一种奇怪的灰色稠性物质,而原本那洁白的墙壁,也被泛黄的乐谱糊死,一点都没有露出来。
“这是,小提琴琴谱?”
灰打开手电筒,看向墙壁上的乐谱,自己对于艺术的了解也是一知半解,只能看懂比较浅显易见的东西。
这得是何等的耐心,就连天花板的接缝处,吊灯的边角,每一寸墙壁都被乐谱封死。
北溺两手插兜率先走到了卧室门口,用脚轻轻踢开门,随后示意二人走近。
昏暗的室内,地板上还沾满了不知名的黑褐色黏液,罗斯特一边拿着香草条,一边小心翼翼地扶着墙。
伴随着卧室门吱呀的响声,卧室里的全貌得以展示在三人眼中,罗斯特向上抬起的视线充满着诧异,因为……
那是一具尸体……准确来说是一具“人类的空壳”吊在天花板上,其血肉骨脏器都似消失了一般无影无踪。
这未免实在太过于诡异……
“你们看,这具尸体的脚踝,像是被什么东西切割过。”
听闻此言,罗斯特和灰便凑近了些,果不其然,尸体两脚的脚踝处都被整齐的切开了,而在尸体下方正是尸体那被切开下的双脚。
“嗯……这双脚也只是皮肤组织,没有一点肉,就好像……”
北溺指着地上那些黏糊糊的黏液,眼睛却还在看着被吊起的尸体:
“像是除了人皮之外的部分,都化作粘稠的物体逃离了这个躯壳吧?”
“真的会发生这么离奇的事情吗……”
“你可别忘了,这里是暗巷。”
“……喔。”
虽然来的时间不长,但罗斯特也算是开了眼了。
在调查途中,罗斯特看到了一个挂在墙上的小提琴,整个房间里,唯有那把小提琴格外干净,而它没有琴弦,只有格米乐橡木制成的琴身。
琴身上还刻着一行小字:“致:汉森”。
而针对周遭环境的调查,三人也没有查到什么可疑的点,按照现场的情况来看,就是身患恶疾的撒列尼病发后逐渐癫狂,最后自缢变为恶疾本身逃走的样子。
“对了!”
罗斯特突然一拍脑门,好在他是个右撇子,而北溺和灰则都看向这个好似恍然大悟的新人。
“现在的撒列尼是不是还在城市中游荡啊!”
“是啊。”
“那……我们不该去阻止他吗?”
“这个问题,像是我们什么时候吃午饭一样,得先有午饭给我们吃。”
“换句话说,我们得先知道它往哪跑了吧?”
好像确实是个问题,现在的三人手上啥东西都没有,简直就是调查了个寂寞,更别提知道撒列尼的动向了。
罗斯特看向那破碎的墙壁,在十楼,还是能看到一番广阔的景色的。
点点灯光顺着道路发亮,像一条条命脉的血管遍布在城市之中,泵动着这座城市的生命……
人如蝼蚁,忙忙碌碌,却换不来一丝柔情。
黑暗的天空仿佛永远无法被都市的灯光照亮,如死寂一般沉默。
现在,调查好像进入了死局——罗斯特观察着北溺和灰二人的神情,他们只是在闷头抽着烟,好似完全无事人的悠哉。
呵,对于工作只是浑水摸鱼吗?还是说要拖够时间,再假模假式对着委托人说上一句:
“抱歉,我们尽力了。”
不在意他人如何,罗斯特也不想再继续揣测他人的态度,继续在房间内搜索起来。
不过说的到容易,可撒列尼的屋子只能用家徒四壁来形容,除了那些乐谱,剩下的全是一些一文不值的东西。
或许,前者也是。
“你们不觉得,作为一个新星,撒列尼家里的状况有些太过寒酸了吗?”
“事业蒸蒸日上又不代表着日进斗金,只有一只脚迈过了宴会厅的门槛,属于人脉交际的时刻才刚刚开始。”
虽然看不懂,但罗斯特还是硬着头皮看着搜集到的一大堆乐谱,这些都是从书架或者桌子上拿下来的,纸张上没有一点被黏液污染的样子。
“……我不该自取其辱的。”
看了几张,罗斯特彻底放弃了,专业不对口的话就只算是在浪费时间,就在罗斯特扶额叹息时,一张颜色略微不同的纸张吸引了他的注意。
“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