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啊!”
希文脸上带着委屈,像是蒙受了什么不白之冤,哭诉道。
“你穿过来的时候几岁了,为什么听起来像是老妈子一样。”
但白石并不领情,甚至还觉得他很烦。
“喂,别不识好人心啊。”
“你仔细想想,他们刻意阻止你接受外界的信息,还故意将你如今不同寻常的记忆力归结到这幅面具上。”
“最近的,还有你那不知缘由的失魂症。”
“再加上其他各种异常,不对他们产生怀疑才奇怪吧!”
希文愤慨的说道。
确实,正常情况下,是个人现在大概就已经被说动了,但看着那副组成希文核心的诡异面具,白石实在是比较不出究竟是谁更可疑了。
也因此,白石并没有选择正面回应他。
“所以呢,你之前搞事,结果城主他们根本看不上,勇者大人自嗨了半天什么用也没有。”
希文尴尬的扭过头,心虚地说道。
“给我留点面子,我也没想到他们会完全不在乎一位主教。”
“而且说到底自始至终我都是在为你着想啊,别只在这里说风凉话。”
他越说越气,就差指着白石的鼻子骂了。
“你不感谢我就算了,还总是怀疑我,有你这样的吗?”
听完这话,白石不留痕迹地打量了一下,面具随着希文在空中浮动,向上翘起的嘴角,以及流出肮脏液滴的眼角,结合在一起,让人从心理上感觉不适。
但确实,忽略这一点,希文做到了一位老乡的本分,指点白石规避风险,虽然是他自己认为的,但这份心意确实无可指摘。
默默在心底叹了一口气,白石严肃的看向了希文。
“之前有些话,我说的过分了,是我做错了,我向你道歉。”
他的样子很郑重,让希文都有些愣神。
“但,不管怎么说,城主他们对我很不错,六年下来,我已经把这座城当成家来看待。”
“所以我不会因为你们的说辞而改变对他们的看法。”
“而且,我欠这座城很多,城主对我可以说有再造之恩,哪怕他们很可疑,但在这笔账完全还清前,我暂且不会站在他们的对立面,这点也请你理解。”
希文的神色有些复杂,不久后还是提醒道。
“现在可能是最近一段时间里,最可能让你摆脱这座城的机会了。”
“有法比昂的帮助,你离开的几率会增加很多。”
“不然,在这之后,你的命运基本上就完全交由这座城来决定了。”
沉默片刻,白石并没有犹豫多久,就给出了回应。
“这样说吧!”
“第一,我会被秩序之城残害,其实是你们基于现有掌握的信息做出的猜想,并没有实际的定论,但加上我对城主他们的了解,这种可能性其实微乎其微,所以我并不会太担心。”
“第二,六年都平安的度过了,我不认再过一段时间会有什么不同。”
“第三,我能安稳的活到现在,本就得益于城主的馈赠,零成本的买卖,怎么想我都是不亏的。”
“理智的说,综合以上几点,我根本没有离开这座城的理由,外面的条件只会比这里更残酷,无信仰的我也可能像你一样去信仰教皇国的神。”
“即使有什么,那也是需要我去直接面对的,如果遇到问题就逃避,那最后,我只会一无所有。”
“所以不用劝我了”
白石逐条的分析着,说服希文的同时,更是在说服着他自己。
在这个世界中,白石一直是孤独的,仅有的亲密的人,也因为对他有所保留,做不到让他完全的信任。
这段时间,这种情况更加严重,熟悉的朋友,陌生的外人,随着事情的发展,似乎每个人都戴着一副面具,掩藏着他们的本来面目。
这让白石很不安,没有人可以信任,没有人可以依靠,极端的想法一刻不停的侵蚀着他的内心,强行地想要将他再度拉入绝望的泥潭。
这样看来,似乎跟随法比昂离开,在教皇国开始新的生活也不错。
在和希文争辩后,白石也曾这样想过。
离开这里之后,他就能轻松的脱离现有的框架,所烦恼的一切都随之不存在了。
但是,他不能这么做。
这只是在逃避,只是从一个篮子跳到另一个篮子中而已,并没有在真正意义上将问题解决。
自白石在这座城市苏醒的那一刻起,他的命运就与这座城市紧紧的相连了。
几年下来,他在这个世界也是有了在乎的东西,他的过去,他想要得到的真相,都存在与这座城市的某处。
莺的出现似乎也在一点点揭示他的另一段人生。
倘若真的就这么离开,他就永远无法知晓莫尔与鹦鹉的真正想法,也就亲自切断了探求过去的可能性。
这是白石所不能接受的,甚至那些可能会导致死亡的危机与之相比也算不上什么。
“命运同时具有无常性,你的每一个选择都有可能对未来产生影响,结局会根据你的选择发生改变的,你所追寻的结局也许就在其中!”
时隔六年,那位不知身份的谜语人的话,再次在白石的脑海中响起。
他似乎稍微懂了这句话的意思。
白石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发生什么,。
但他知道,如果自己面对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挑战就选择逃避,那他就永远没可能去追寻他想要的结局。
未来不是等来的,是拼来的。
白石转头打量了几下面具。
长久以来,靠它压制负面情绪,让白石产生了依赖性。
但如今它已经变成了这种诡异的模样,那么为了避免意外就必须尽早摆脱。
这也就意味着白石必须承担那些原本属于自己的情绪压力。
所有的因素都在推动着他做出选择。
白石必须做出改变,一个只懂得逆来顺受,没有自我决断力的自己是无法承接他想要得到的一切的。
懦弱必须被舍弃,最坏的情况下,他必须有能力独自面对一切。
“好吧,这就是你的决意了。”
希文沉默了片刻,最后还是选择接受。
“当然了,你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把你送回去的。”
“那个勇者传承,你到时候再挑选其他合适的人吧!”
白石补充道。
“想屁吃,甩开老子自己玩,没门。”
希文并不领情。
“教皇国什么时候回去都一样,身为老乡必须帮。”
“我在这里,至少还能给你提供点支持。”
看出希文很坚持,白石也没有矫情,他丰富的历史知识确实是自己现在所需要的。
“谢了。”
“老乡之间客气什么。”
希文不在意的摆摆手。
沉吟片刻,他神色古怪的问到。
“说到底,你知道怎么摘下来它吗?”
不用明说,两人都知道‘它’指的什么。
“不知道。”
白石很光棍的回道。
“那你送个毛线啊,把你的头送过去?”
“你也不知道怎么摘下来?”
白石问道。
“不知道,这玩意自我戴上的那刻起,到死都没摘下来。”
希文有些憋屈的回答道。
白石简单的回忆了一下,发现自己戴上之后也确实没摘下来过一次,顿时感觉有些不安。
“算了,别想那么多了,既然分不开,就相互照应吗!”
希文劝慰道,并向着白石伸出右手,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干嘛?”
白石有些茫然。
“你傻吗?看不出来,握手啊!”
希文摆出一副‘小老弟,你怎么回事’的神情。
这让白石满头黑线,他反过来用看智障的神色回应希文。
“你TMD才傻吧,我摸得到你吗?”
说完,伸手在面前捞了几把空气,手掌不断穿过希文虚幻的身体。
“!!!”
“???”
希文的脸顿时涨的通红,慌张的左右查看,像只鸵鸟一般,寻找能够钻进去的地缝。
“失误,还没习惯这种状况,一时激动就忘了。”
就在他思考怎样体面的敷衍过去时。
“唉!
希文激动的大叫一声,像是发现了帮助他摆脱这种尴尬局面的救星。
“对了,你该醒了,外面似乎有什么事。”
紧急通知白石一声,就迅速开门把他扔了出去。
广阔的空间再次只剩下希文一个人,之前的吵闹仿佛都是幻觉。
但一种诡异的静谧充斥了这片空间,希文呆立在原地,神色木然,沉默了许久。
发丝遮挡的阴影之下,一丝浑浊的泪滴从他的眼眸渗出,缓缓地向下滑落,最后流入了那向上翘起的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