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儿当自强，对镜贴花黄~
在去往陈家的路上，兰舟已经对女装有了不少的理解。
但对于这门学问，他还是宛如管中窥豹一般，对面正体的神秘，无异于新大陆的发现。
掏出袖口的铜镜，再度确认了一下妆容完好。
此刻的许兰舟，已经完全是他姐姐许妡的模样了。
在出门前两人还照过镜子，至少明面上看，就如同一对孪生姐妹一般。
为了熟悉这幅模样，兰舟还是特地在大街上走了几圈，以确保万无一失。
“小姐，陈家大院到了。”
“……嗯”
车厢里传来微弱的声音，听到回复后，下人就去向门子传话了。
将厢帘微微拉开，看着近处的院门，兰舟陷入了沉思。
那么。
来是来了，那么该怎么应付陈家的其他人呢？
这一份变装唯一的缺陷，就是声音。
即使他将声音压的再细，再温声细语，最多也只能发出中性的声音。跟许妡那软糯的少女声线是完全不一样的，风寒的借口也不见得多有效果。
伪声这东西，如果不是天赋异禀，就得勤学苦练，哪有什么一天速成的。
思来想去，还是等传话吧，也许梦妍会主动出来见他呢？
这样想着，兰舟开始了他的等待。
很快，就有一位身材姣好，佩戴面纱的少女从院门里出来，与拉开帘子的兰舟对上视线。
只见她向后面的人交代了几句话后，就缓步径直往车厢这边走，走到一半的时候还在原地僵站了一会，随后又开始向前，最后在旁人的观望下进到车厢里面，随着马夫的驾声离去。
……
车厢内的两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谁也不知道说什么。
直到佩戴面纱的梦妍迟疑的出声。
“兰舟……？”
“……是我。”
许兰舟无奈的回答。
“你……你竟然……”
梦妍用手捂嘴，被惊的瞳孔地震。
她其实想过很多种可能，比如先让许妡出面，到地方了再跟兰舟汇合，再比如说干脆把事情扔给他姐姐收尾。
真的万万没想到。
“不……不知廉耻！”
少女羞骂一声，整个人都后退缩到马车角落里。
阿这……
兰舟看到退后半步快缩成一团的梦妍，不由得怀疑起了自己。
我有那么变态吗？
他发出了所有东洲人都会对此表示肯定的疑惑。
“事急从权，体谅一下，况且这也是为了你的名声着想嘛。”
兰舟解释了一下，却听见眼前的少女轻啐一声。
“呵！为了我的名声着想就不会跟待出嫁少女共乘一座马车！”
“还……还是以异装癖这种不知廉耻的方式！”
听到梦妍这番话，兰舟就受不了有话要说了。
“什么异装癖，我没有！况且你怎敢假定我的性别！？”
？？？
梦妍小姐直接被硬的像板砖一样的脸皮撞的哑口无言。
她很想说两人自幼相识，无意之中该看的都看过了，还不能确定你的性别？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自己不能被这家伙的胡言乱语给带偏了，她形象还是要好好维持的。于是她只能保持缄默，开始慢慢平复自己的心情。
可兰舟怎会给这位臭妹妹喘息的机会，见她不说话，这不得小嘴叭叭叭的乘胜追击？
“假定我许小姐的性别也就算了，我可是在帮你！”
“就算事出东发了，万一你那郎君就喜欢这种丰收的喜悦呢？”
据他了解，这世界富家公子的癖好可千奇百怪，拉一群出来挨个枪毙都能有漏网之鱼。
“丰收的……喜悦？”
梦妍感到疑惑，为什么这些事能和一年一度的丰收挂钩呢？
兰舟沉默了。
这种知识还是不要科普比较好吧？
要解释的话，还得把那些富哥的心态说明清楚，这势必会对少女那幼小的心灵造成冲击。
据他了解，知道的越多，明白的越多，也就对这世态人心失望的越多。
少年老成并不是一件好事。
也许成为温和纯粹一点的乐子人夜是一种失望过后，仍然与这世界达成和解的一种方式。
见兰舟突然闭口不言，梦妍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直接略过刚刚的话题问道他们将要去的目的地。
“齐大夫知道吧，他时隔六年又回到这里了。”
“我打算去他那求个引荐，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先去一趟郑家吧。”
“齐大夫……唉……”
听到这里，梦妍叹了口气，神情恹恹。
天光穿过车厢里头的纱窗，星星点点的洒落在两人的脸上。
也就在这时兰舟才发现梦妍今天的气色并不是很好，哪怕是脸上的胭脂都掩盖不住。
这才过了一天啊…
兰舟感到些许焦躁，又想起了刚梦妍出门时身体不协调的情况，不由得问道。
“你的腿怎么了？”
“还以为你要在待会下车厢的时候才会发现的。”
梦妍说着，不在意的将裙摆轻轻上拉了一些，在兰舟的注视下，一大块的淤青和红肿遍布在白皙的小腿上。
“早上起床的时候头晕得紧，跨过门栏的时候不小心被绊倒了。”
“虽然用了药，但还是多少有些影响行走。”
兰舟看着这些淤青皱紧了眉头，还想问些什么，却感觉马车一顿，接着听到外面传来的轻唤。
“小姐，郑家别院到了。”
兰舟再度轻轻应了一声，看到梦妍已经在准备下车了，他也只好跟上。
看到眼前的郑家院门，兰舟将手向着腿脚不便的梦妍伸出示意。
梦妍看着眼前骨节分明的手，犹豫了几分，最后还是选择轻轻搭了上去。
就这样两人搭着手向前，在少年的搀扶下，少女身上的负担也稍微减轻了一些。
一路无言。
直到见到郑家少爷，同样是两人幼时的好友，郑叶。
此刻郑叶正在站书案旁边，一身青衣洁净，文雅当中透着书卷之气，眉目温润，明眸含笑的看着的两位访客。
“不知两位姑娘，找郑某有何事？”
“别装了，不是许妡，是我。”
兰舟看着这位好友，没好气的说道。
“原来是兰舟啊！还以为许妡姐来了，真的吓到我了。”
只见郑叶整个人倒退两步坐到了一边的红木椅上，悻悻然的拍了拍胸口
所以许妡在你心目中是怎样的形象啊…
兰舟看着在两人面前一点都不带装的郑家公子，有点无语。正要开口，却见郑叶向着自己举了举手中的茶杯。
他看了眼似乎在忍耐什么，眉头轻皱的梦妍，更加小心的将对方搀扶进茶台旁的凳椅上，自己也坐落在一旁。
见两人相继落座，郑叶才开口道。
“我知道兰舟你和梦妍来找我是为了什么，实际上梦妍也用书信和我说过。”郑叶看向一边的陈梦妍，苦笑了一声，又转头望着兰舟。“我只能说，对于梦妍的病，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一点办法都没有？
虽然来找郑叶说这件事不是最主要的目的，但实际上兰舟还是希望得到一些建议的。
难道事情已经严峻到这种地步了？
见兰舟这幅模样，郑叶叹了口气，对着一旁的梦妍问道。
“梦妍你还没跟兰舟说吗？”
“……没。最开始是难以启齿，刚刚来的时候话题一兴起就不好意思提了。”
梦妍闻言有点尴尬，她并不是故意不说的。
好在这里大家都还算熟络，倒也不丢人。
郑公子轻轻抿了一口杯中的热茶，突然出声道。
“血寒症。”
“陈夫人也是同样因为这病去世的，所以兰舟你应该清楚。”
听到病症的名称，兰舟愣了一会。
的确，血寒症目前的确是无药可医。患者先会一直感到体寒，感官上就跟普通风寒差不多，但是病情只会恶化，用药也只能减少一些痛苦。到最后甚至目不能视，耳不能听，口不能言，四肢不能动，直到离世。
有点像他所了解的渐冻症。
但问题是，这个血寒症，在目前所知的医学资料里，是一种遗传病啊。
而陈夫人与梦妍，并没有直接血缘关系。
她是陈家主在外所生的孩子。
这件事兰舟知道，郑叶知道，虽然陈家都掩着瞒着，但估摸着梦妍自身也早就清楚了。
听着郑叶还在夸夸其谈的聊着梦妍的病情，梦妍也低垂着眉眼时不时点头应和。
兰舟觉得这一幕分外荒谬。
梦妍身体的虚弱也并非作假。
鬼故事来了，他究竟什么时候和两人线路连接异步的？
轻轻品尝着梦妍递来的热茶，兰舟观察眼前的两人，没有选择发表自己的疑惑。
去齐良那边一趟事情应该就明了了。
病情的事情提过之后，就是三人许久没相聚一起的久别闲聊。
一直到时间下午，两人准备告辞离去，郑公子将两位友人送到门口。
“齐大夫吗……也是呀！齐大夫本就是数一数二的名医，又出门游历了那么久，说不定还真有办法呢！”
郑叶为兰舟的想法表示赞同，语气真诚不似作假。
“能这么快得到消息，也就只有你家了，我甚至都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的，改天我也去上门拜访一下混个脸熟。”
对此，兰舟也叹了口气。
“是许妡的消息灵通，而且对于齐家父子俩，毕竟先前有那案子，再脸熟也是没用的。”
“若不是我先前存的人情在，估计这时候上门也只能打道回府。”
说完，两人都沉默了。
兰舟不知道自己的这位兄弟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两位幼时好友都一台戏了，兰舟得知道这戏唱的是什么，才好加入进去。
正要转身告辞，却见眼前的郑公子踌躇着开口道。
“兰舟，你说，我们三人还是朋友吧？”
“是……”
“那，是朋友的话，对方忧虑、深思熟虑许久才做下的决定。哪怕再荒诞，朋友之间也会互相支持的是吗？”
兰舟思考了一会，回答道。
“如果对方真的是在绞尽脑汁之后做下了决定，而且这份决定对于对方来讲是确确实实有所帮助的话。”
“哪怕再荒谬，再离经叛道，我也会给予支持的。”
啊……
听到兰舟的回答，郑叶仿佛如释重负。
他深深的舒了口气，眼眸变得更加明亮。
“那你记得一定要支持我啊！兰舟兄！”
“我会的。”
“你女装真好看啊，兰舟姐！”
“我特么的给你一拳。”
嬉笑之后两人就此别过，兰舟看向在马车一旁等待许久的梦妍，微微一笑。
也许事情还有转机呢？
“走吧，去齐大夫那。”
“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