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元年三月二十四日,延安府知府衙门。
流寇围困延安城已经有六天时间了,而此时的延安知府李荣却是一点也不慌。
只是因为城墙上的五千守军,战意前所未有的高涨,个个都盼望着与流寇决一死战,士兵们不断的检查、擦拭自己的弓弩和大刀,火铳手也备齐了充足的弹药,守城的所有器械都已准备充足,其中包括红衣大炮和投石机。
明军士兵的家眷都被转移到了延安城内,李荣也是够绝,为的就是让手下的守城士兵明白,城破后,就算他们能投降,那他们的妻女也会惨遭流寇荼毒,这招不可谓不毒辣。
也因此守城的士兵们个个都视死如归,他们其实也知道知府大人把他们的家眷转移到城内的用意,为的就是要让他们拼命。
这一招虽然狠,但是也没办法,转移了家眷,他们拼死杀敌,或许还能保全自己的家眷,如果不转移,那根本就不用想了,他们的家眷肯定没活路了。
李荣早就安排好了一切,他看着城下围困延安城的流寇,尽管怒意上涌却迟迟不敢进攻的样子,他就十分的得意。
“尔等流寇,小丑而已。”
延安总兵刘贞也是笑脸恭维道,“知府大人,这次我大明能成功围剿流寇,大人当居首功啊,到时候陛下和总督想必都会大肆褒奖,大人发达了,可别忘了小的啊,小的追随大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嘿嘿。”
李荣听着延安总兵刘贞特意讨好一般的话语,也是十分的受用,“放心,本知府记着你呢,哈哈。”
“那就多谢大人了。”
……
王自用此刻十分的恼火,说好的内应呢?
这都围困了六天了,迟迟不见踪影,他用想刀人的目光看着黄巢。
“你不是说内应会大开城门么,这都多少天了,连内应的毛都没有见到。”
黄巢吓了一跳,缓了缓神,就立马解释了起来。
“或许是因为官军的警惕性太高,所以他没有敢硬来,相信不久后,等官军放松了警惕,他就会打开城门了。”
王自用对这个回答显然是不满意,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如今也不好发作于军师,只好强忍着怒意,忍了下来。
他前几天之所以不下令攻城,那是因为,其一,延安城城高池深,朝廷经营了两百多年,防御体系完善,并不好打;其二,就是因为黄巢说的有内应;其三,是因为前几天大军都在打造攻城器械。
而如今攻城器械才算是打造了完毕,他决定试试强攻。
他这几天愈加的感觉到局势的不妙了,左眼皮一个劲的直跳,不少次,他都想下令撤军,可是他不能撤军,撤军,必败无疑。
附近的村寨早就被他们洗劫一空,三万大军每日消耗都是一个天文数字,十分的夸张,如今已经快没粮食了,必须想办法尽快拿下延安府。
再者,省际交界都有明庭重兵把守,想要流窜到外省又谈何容易呢,就连附近州府、关隘要塞明军全都穷追围堵,眼下只能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了,除此之外,别无出路。
“燕青,你带着手下弟兄们集中兵力强攻延安城西城门。”
“是,大哥!”
燕青言毕,就去调集义军精锐勇士营的五千士卒了。
半个时辰后,燕青发起了对延安城的进攻。
义军兄弟们也自知已经没有退路了,都是嗷嗷叫着,不要命的往前冲,誓与明军决一死战。
在过往与官军的作战中,义军也缴获了不少明军的火铳,但是却没有大炮,这个时代的大炮重几百斤,运输十分困难,他们经常被官军围剿,肯定是无法带走的。
明军见流寇攻城,立马就点燃了大炮,并用投石机发射巨石,以此阻击冲锋的流寇。
轰轰轰!
一颗颗实心炮弹喷射而出,向着流寇大军冲去,只见炮弹砸中流寇的瞬间,断臂残肢四处横飞,而拥有巨大动能的炮弹却没有因为砸中一人而停止,所过之处,寸草不生,一大片的血肉模糊,被砸的奄奄一息的流寇不断痛苦的低声哀嚎着。
巨石砸中的流寇也不在少数,被砸中的流寇闷哼一声,身上被砸穿了一个个的的血骷髅,不停的往外冒着血,不少流寇的四肢都被巨石砸断了,更是哀嚎一片。
除此之外,城墙上的明军弓弩手和火铳手眼见流寇已经进入了射程,纷纷张弓搭箭,向流寇射去,火铳也怒吼着喷出了火舌。
在箭雨无情的收割着流寇的性命的同时。
一颗颗铅弹也击中了流寇的身体,他们纷纷中弹倒地,少部分流寇穿戴有布甲,而铅弹的破甲率并不高,所以没有大碍。
几乎冲到城墙跟下的勇士营前锋的弓箭手和火铳手,终于组织起了阵型,一排一排的罗列朝着明军反击。拼命掩护着后面搭云梯和推着攻城器械的义兵。
由于是仰攻,他们的弓箭和弹丸损失了很大一部分的动能,对明军士兵的杀伤很是有限。
明军也从此时开始出现了一定的伤亡。
随后双方都陷入了苦战。
时而有流寇士兵爬着云梯登上了延安城墙,随即又和城墙上的明军召开了肉搏,短兵相接下,这些天长时间饿着肚子的流寇,显然不是吃饱喝足官军的对手,很快便败下了阵来。
双方就城墙上反复展开了殊死肉搏,战况十分的惨烈。
看着斗志如此凶悍的流寇,鼓楼上的延安知府李荣有一些不淡定了,原以为这些流寇都是乌合之众,却不曾想,爆发出了这么惊人的战斗意志。
他想着如果三万流寇都这么不要命的进攻,那这延安城还能守住吗,守军可是只有区区五千啊。
观战的王自用深知义军的精锐就是这眼下攻城的勇士营,如果勇士营拼完了,那他们也就跟着完了,默默期待着城破的消息能够尽快传来。
激烈的战斗持续到了晚上,义军勇士营依旧没有攻破西城门。
明军的顽强抵抗也是让勇士营的士兵大吃一惊,他们的伤亡很是惨重,都是在心中隐隐打起了退堂鼓。
王自用此刻看着义军勇士营的惨状,他是心如死灰。
于是干脆的下令了鸣金收兵。
冲锋的勇士营随即就像泄了气的皮球,如潮水般退去了。
城墙上下到处都被鲜血所染红,残肢断臂随意的到处挂着,血腥味刺鼻的刺激着守城明军士兵的神经。
见此的延安知府李荣和延安总兵刘贞都是大松了一口气,急忙清点伤亡,经过今天一天的激烈战斗,直接减员了一千五百人,他此刻的心沉到了谷底,刚开始的时候有多嘚瑟,现在就有多萎靡。
晚上的他辗转反侧,担心城破的他,于是干脆不睡觉了,他烧香祈祷围困的大军能够尽快完成合围,他李荣要坚持不住了。
王自用战后清点伤亡,义军五千勇士营只剩下了不到一千了。
他知道这座城是不可能攻下来了,虽还有两万五千余大军,可这些都是明庭口中所说的乌合之众,他的这次豪赌,似乎快要输了。
燕青此刻极为狼狈,身上都染满了鲜血,“大哥怎么办,勇士营都快拼光了,依然没有破城。”
王自用的心都在滴血,冷冷的看着黄巢,随即哼了一声,“如今是骑虎难下了,进退两难啊,等城内的内应吧,但愿内应能大开城门。”
黄巢想死的心都有了,也是默默祈祷了起来,你这混蛋一定要开城门啊,我们可是过命的好基友啊,千万不要背刺我。
……
在三月十八日的下午开始,陈奇瑜就督促各路明军尽快完成了延安府的合围。
截止三月二十三日下午,明军基本完成了对流寇的合围。
郧阳抚治卢象昇率本部兵马一万人、陕西总兵杨谟率三万人,共计四万大军赶到了甘泉以北,他们二人负责围困延安府的南面,大军距离延安府不足五十里。
陕西巡抚金兰和练国事分别率军两万,抵达了延安府的西南方向六十里处和延安府东南方向六十里处,堵住西南方向和东南方向包围圈的缺口。
固原兵备王振奇和固原副总兵王性善也率军五万赶到了延安府正西方向的五十里处,围堵流寇西逃之路。
平凉副总兵董志义率军四万堵住了流寇北窜的路径,距离延安府仅有四十余里。
而三边总督陈奇瑜和平凉兵备徐如纶则率军四万堵死了包围圈西北方向的缺口。
禁卫军第七镇总兵官孙传庭率军两万兵贵神速的赶到了延安府以东五十里,堵住了流寇东逃两省边界、窜往山西之路。
而朱可柔和张凤仪则是跟随满桂率领的一万关宁铁骑,赶到了延安府东北方向的五十里处,掐断了流寇往东北方向逃窜的可能。
同时,二十三日下午,陈奇瑜严令各军收缩包围圈,向着延安府缓慢逼近。
而二十四日流寇这一天都在与延安府的官军血战,无力顾及周遭的动静,这也就导致了明军收缩包围圈格外的顺利,王自用所部,已经完全落入了陈奇瑜为其精心编织的天罗地网中。
二十五日一早,流寇惊恐的发现,明庭共计二十万大军将其死死围困在了延安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