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元年,六月二十四日,京城。
一大早皇榜已经在各个街道显眼的地方粘贴了出来。
考生们和京城的百姓都驻足观看,大家特别对今年的一甲三人特别的感兴趣。
宋家两兄弟挤开了人群,有了前几次落榜的经历,他们本能的从下往上看。
看着看着,半天没有找到自己的名字,他们的心跳加速,嘴唇颤抖,会不会又落榜了。
女皇陛下对我们兄弟赞赏有加,应该是不会落榜的。
继续找找。
三甲的名单看完了,没有。
二甲的名单看完了,也没有。
看看一甲。
一甲这三个人的名字格外的显眼。
宋应星、宋应升大喜过望,没想到他们竟然名列一甲前茅,分别是今年的状元和榜眼。
二兄弟激动的拥抱欢呼。
“没想到,宋应星竟然是今年的状元郎。”周围的考生看着欣喜若狂的两兄弟,不由得窃窃私语了起来。
“还有他哥,宋应升竟然中了一甲榜眼,我甚至觉得我也行,我不比他们差啊,皇上怎么能这样,宋家两兄弟包揽了两个一甲名额,这不是明摆着厚此薄彼嘛。”一位落榜却不愿意透露姓名的考生表示不服。
“害!皇上和他们多半是有什么交易,不然,一甲两个宋家人,这不纯纯糊弄人嘛。”
“警告你小子啊,慎言!”
“切,我不说了行吧,我走了,又是败兴而归的一次。”
这些嫉妒般的流言蜚语,宋家二兄弟并不放在心上,他们高中,凭的自然是实力,没什么好说的。
刘之纶在二甲名单里面找到了自己的名字,虽然是在名单的最后,但是至少也是个二甲,有个进士出身就行了,要求不要太高了。
刘之纶听着这些人嫉妒的话语,紧锁眉头,面露不悦,技不如人就诋毁,实在是小人所为。
“诸位的文章和口才不及宋状元郎万一,如此大言不惭,就不怕闪了舌头。”
那个落榜的考生被戳中了痛处,羞怒无比,恶狠狠的瞪着刘之纶,“听你口气,你这是高中了?”
刘之纶嘴角上扬,二甲不算多好,但是用来拿捏你这个落榜的小丑足够了,“鄙人不才,正中二甲,在下刘之纶。”
那人一听,急忙去找刘之纶的名字,结果还真是二甲。
顿时脸就青一阵白一阵,于是趁着人群不注意的空当,灰溜溜的跑开了。
刘之纶见此无奈的摇了摇头。
宋应星凑上前对刘之纶微微作了一揖,“你我素不相识,刘兄却如此仗义执言,刚才多谢刘兄出言相助。”
“哈哈,在下也没有帮上什么忙,宋状元,恭喜!”刘之纶由衷的祝贺这位才子,他听过宋应星的策答,很完美,他挑不出任何的毛病来。
宋应星哈哈一笑,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喊宋状元,微微有一些不好意思,“在下刚才听到刘兄也中了二甲,同喜同喜啊。”
宋应升也跟着道,“刘兄,不如我们三人就此结为好友吧,古话说人生难得遇知己啊。”
刘之纶也是一个喜欢结交大才的人,对此是一点也不犹豫的答应了,“甚好!甚好!”
宫内的传旨太监此刻也来到了大街上各处粘贴皇榜的地方,扯着嗓子不停的大喊。
“陛下口谕:所有中举的才子,请明日午时到黄极殿入席,朕要与诸位才子共进午膳。”
“学生遵旨!”中举的各位考生连忙接旨。
皇帝陛下宴请中科举的考生,还真是少见,看来当今天子,真的很重视他们这些人才。
宋家二兄弟有一些紧张,毕竟这是自殿试过后,第一次与女皇陛下见面了,之前还傻乎乎的喊人家龙姑娘,多少有一些尴尬的。
巷子处的胡玉春则不然,他倒是希望多和这位独树一帜的女皇帝多接触接触,能感觉出来,她不同于之前好几任大明的皇帝,有接触,才有表现的机会,再大的才能,施展不出来,也是孤芳自赏。
“女皇陛下组织的午膳,不是一般人能吃到的。”考生们无一例外都是倍感荣幸,期待不已。
乾清宫。
下午的时候,魏忠贤一脸喜色的来报,“皇上!喜事啊,大喜事!”
看着魏忠贤这幅激动的样子,本来还在悠哉悠哉的喝下午茶的朱可柔,笑着无奈的摇摇头,“忠贤,有何喜事啊?如此大惊小怪。”
“皇上,满桂将军率关宁铁骑回京了,他们带回来了五万匹蒙古战马!我大明如今也能组建大规模的骑兵了啊,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如此大喜,朱可柔激动得双手颤抖,茶杯都不小心打翻了,茶水洒落一地。
“天助我也!”
……
刘之纶,字元诚,四川宜宾人,崇祯元年进士,升任兵部右侍郎。
原本历史上,崇祯皇帝朱由检继位的第二年,由于他极其渴望成为尧舜之君那样知人善任的君王。
因此违规提拔了一名官员,他叫刘之纶,是崇祯元年刚刚高中进士的官场小萌新。
他得到好友金声(抗清英雄,南明隆武年间被洪承畴俘杀)的举荐,获得了一次和崇祯皇帝面对面交谈的机会。
刘之纶很善谈,也很善于表达自己的见解,因此吸引住了满腔热血的崇祯皇帝。
刚登基的崇祯还是很愿意大力提拔人才的,比如袁崇焕向他保证可以五年平辽,他马上给了袁崇焕想要的一切权力。
对于刘之纶也是如此,他看中了刘之纶,毫不犹豫地给刘之纶升官,刘之纶刚做官一年,只是个普通的庶吉士,级别从七品,结果崇祯封他为正三品的兵部右侍郎,一下子升了九级官位。
这么个升官法就有点不合官场的升迁规矩,当时很多人都反对,但是崇祯坚持已见,还是下达了给刘之纶升官的圣旨。
这样的提拔力度当然让刘之纶感激涕零,恨不得以死报效皇帝的知遇之恩,他也马上就有了机会。
刘之纶升官的当年,崇祯三年,金国大军在大汗皇太极的率领下越过长城入侵大明,震动明朝的“己巳之变”爆发。
在整个战争初期,明军一败再败,赵率教、满桂、孙祖寿等著名将领陆续战死殉国,明军对于金人骑兵的猛烈进攻几乎是毫无办法,招架无力、防守如同纸糊的一般,以至于没有谁敢主动去挑衅金国大军。
这个时候,刘之纶主动站出来要为崇祯皇帝分忧,他要求带军出战,不过他在满朝文武的眼里属于幸进之辈,没有人认为他能够打败敌人,因此,他要求调正规军的请求没有得到允许。
无奈之下,刘之纶在得到可以自行募兵的允许后,凭借着他那鼓动能力超级强的三寸不烂之舌在北京周围临时招募了一万多人组成的军队。
这批人里面只有少量的正规军,还都是战争爆发初期被后金军打败的逃兵,刘之纶又没有时间训练他们,因此战斗力可想而知。
不过刘之纶一心要报答崇祯的知遇之恩,也有为国不惜身的一腔热血,于是雄赳赳气昂昂的就出发了。
刘之纶的目标是被金军占领的遵化城,那是金军撤退的主要城关之一,夺回遵化就可以堵住金国大军回撤的道路。
甚至有可能将金军的主力消灭在关内,金国当时在遵化负责守卫的是范文程这个文官,手下也只有不到一千骑兵。
而在北京城周围已经有十数万回援北京的明朝正规军,可没有一支军队敢于随同刘之纶部去攻打遵化(明军并不知道遵化只有不到一千人)。
刘之纶说干了嘴,得到了两位明军总兵马世龙、吴自勉承诺,答应在他之后接应,然后刘之纶独自开路去打遵化。
他的部队全是杂牌,行军速度慢,结果等到他慢吞吞地来到遵化城下,早得到消息的金军从永平方向赶来的援军也已经到了,领军的是军事能力超过刘之纶无数倍的金国大贝勒代善,而答应接应刘之纶的两位明朝总兵却意料之中的爽约了。
对战的结果其实早已经注定,初出茅庐的刘之纶领着他那万把杂牌军被骁勇善战的代善率领的三万金国铁骑包围在遵化城外的营山上。
还没开打,明军就乱了,双方的战斗力和战斗意志根本就不在一个层次上,明军唯一有战斗意志的恐怕只有刘之纶这位主将。
刚开战,手下就劝他逃,他说“毋多言!吾受国恩,吾死耳!”看见战胜敌军无望,他唯一的表态是“持此归报天子”,其部最终惨败,刘之纶战死。
刘之纶用鲜血报答了崇祯皇帝的知遇之恩,在他背后,十数万明军连来到战场的勇气都没有,真是讽刺。
刘之纶在当时实实在在的是个再渺小不过的小人物,可就是这个小人物却毅然的以身许国,和强大的金国军队面对面硬刚。
在他死后,崇祯要追封他更大的官爵都被劝阻,在很久以后才获追赠兵部尚书,刘家贫苦,当时连扶灵返乡的费用都没有。
而朝中的那些大臣们呢,以各种理由推脱,不让朝廷下发其丧葬费,更别提抚恤金了。
从《明史》对刘之纶的描述看,他其实更适合做一名技术官员。
他会制造单轮火车、偏厢车、兽车,会制造西洋大小炮,善于捣鼓各式各样的火器,动手能力很强,加上他能言善辩,有一定的鼓动能力。
如果放到现在,做一个研究所正职所长是妥妥的,但他却去了并不能发挥其能力的战场,战败也是正常的。
在“己巳之变”中,像他这样主动向金军进攻的傻子实在是很少,后来的清朝也给了这位傻子应有的待遇,在修《明史》时给了只有两年官场经历的他一个立传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