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托贡老朽的眼珠缓缓的转动,看向那闪着寒光的剑身在身上移动,剑刃与铁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背后的恶魔露出笑容。
‘你似乎比以前更的衰老了,怎么?作品还没有完成吗?’
披在阿托贡身上的斗篷被长剑挑开,一位干瘦衰老的老人被臃肿的仪器包裹在之中,干皱的皮肤毫无活力可言,双目仿佛沉寂几十万年的死水潭一般深不见底却没有活力,身体心脏的位置被看的见前后的洞取代,想必这便是这位神明如此衰老的原因。
‘你,你到底是,是不是他?’阿托贡喘着息,干燥了千年的皮肤浸出冷汗。
‘哈哈,你还真是可怜’灵荧灰色的眼眸与记忆中的男人分毫不差‘事到如今都不愿意相信’
长剑猛然刺入阿托贡的身体,金色血液四溅,令人惊奇的是这些血液毫无温度,仿佛来源并不是活物。
‘啊啊啊!’阿托贡惨叫着,剧痛与恐惧交织在一起竟催生了一丝发抗的情绪,阿托贡举起战斧向灵荧劈下。
灵荧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长剑迅速翻转,刀光斧影交错,几缕发丝与一只紧握着战斧的干枯手臂掉落于地,而阿托贡消失在了原地,黑塔之上,宏伟的黄金巨门沉重的落下,在看见那灰色的瞳孔后,阿托贡便只想着逃跑了…
光芒转瞬即逝,灵荧拖着战斧,那与她相般大的巨斧被她单手拖动,最终停在了那扇黄金巨门前,饥讽道‘你是乌龟吗?天天躲在冰冷的城市之中,最后能给你安全感的也只剩金属了吗,哈哈…’
灵荧敲了敲门,但巨门连回声也不敢发出,咆哮世界的恶鬼本就让世间万籁俱寂,
半晌死寂的沉默,灵荧细细的抚摸着巨门上的纹路,复杂美丽的图案之下是被潮湿的空气与无情时间留下腐蚀痕路,灵荧轻笑‘跟那个吸血鬼说的一样’
‘再伟大的奇迹,几十万年岁月也必将腐朽’
‘嘭!’战斧狠狠砍在黄金巨门之上,裂纹蔓延至巨门全部表面,巨门发出了凄切的悲鸣。
‘嘭!’又是一声巨响,灵荧眼中渐渐燃烧起了愤怒的火光‘几十万年生命终将成为你的负担’
阿托贡躲在门后,干枯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他仿佛一位重病垂死的老人,愤怒的死神正在渐渐接近他,他想逃,但没有人能跑的过死亡…
‘嘭!你真的很让我愤怒,几千年前明明以经放过了你’…
门后一丝裂纹浮现,阿托贡胡乱的翻找着武器,就像垂死的病人想要找到医冶自己的良方。
‘嘭!可你似乎并不珍惜…嘭!’…
阿托贡翻倒了所有武器,这些历史中有名的利器杂乱堆在灰尘之中,他铸了一辈子的武器却并不能成为医冶死亡的良药,或者,死亡不是病。
‘嘭!你还杀了我所珍视之物…嘭!得寸进尺!’
一缕光线从裂隙中照进,死神愤怒的镰刀终劈碎了他与地狱之间最后的屏障,而那位撬动大地的神明也终究成了一位在死亡面前瑟瑟发抖的老人。
‘我会把你的骨头全部敲碎,用长枪钉着你的双眼,抽断你的四肢,用木桩把你绑在地狱最深处,我会用你能想的到的和想不到的手段为你漫长的生命谱写苦难的诗歌’…
声音渐渐止息了,窒息的气氛缓缓消散,阿托贡仿佛刚从水中捞出的溺水者,‘走了,走了吗?’阿托贡向前爬行,双腿以经完全瘫软,裂隙中透出的光线一时间变的明亮,仿佛重获新生的曙光。
阿托贡支撑着身体,将死之人总是追寻遥不可及的光点,或许是梦的缘故,流离之人追逐幻影…
阿托贡艰难的将头伸向裂隙,将死之人最终追上了光点,但——绝望的是,那是死神手中引渡灵魂的孤灯。
‘轰!’血肉模糊的手冲破了巨门,死死的掐住了阿托贡的脖子,愤怒的死神最终掐住了他的脖子,冷漠饥讽的声音传来‘你永远逃不掉的,胆小鬼!’
阿托贡被巨力拉扯,竟撞碎了黄金巨门,黄金碎块塌落一地。
灵荧将损毁的战斧丢下,抽出了长剑,无情的砍断了阿托贡的四肢,拖着成为人棍的阿托贡,缓缓走向为他准备的十字木桩。
长枪贯穿双目,钢钉刺透血肉,铁制荆棘将阿托贡捆绑于木桩之上,这是一副震惊世界的诡异巨作,神明成为展示残暴的本体,阿托贡微弱的喘息又为这副作品带来了苦难的寓意。
灵荧满意的看着这副作品,金色的血肉沾满了全身‘受难日’灵荧缓缓低语‘非常不错的名字’
‘够了吗?小家伙’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灵荧缓缓一怔,而后转过身拈着自己黑色的发丝,笑着对来人说‘看好了,我可不是你的小家伙’
莉亚看着黑发灰瞳的灵荧,记忆中的男人这次没有任何阻碍的与之重合,她立刻冷冷的说‘果然是你,你为什么还没有死?’
灵荧闻言轻蔑一笑,将长剑狠狠插在地面‘小鬼,我没有死好像让你失望了’
‘确实很失望’
‘那今天你来想干吗?杀我吗?’灵荧张开伤痕累累的身体‘我可不是这个小家伙,我知道那个吸血鬼想干嘛’
灵荧突然语气变的悲衰‘你们又想抛弃我,我以经被抛弃过一次,可我似乎很贱,失忆了之后,鬼使神差的又遇见了你们’
‘小家伙好不容易拥有了回去的地方’灵荧笑了起来,但眼泪缓缓从混沌的眼中流出‘她又不是我,你们还想再造一个吗?’
莉亚走到了一处墙面,脱下了盔甲将其摆好,又将自己的镰刀靠在了墙面‘今天够累了,不是来打架的,吾只是想问几个问题,看在你当初砍吾那一刀的份上,不介意吧’
‘记性还挺好呢’灵荧微微点头‘问吧?反正你们也够绝情了,我也不介意’
‘你到底是谁?’莉亚的目光锁定灵荧‘再装下去,就不像了’
‘啧啧啧’灵荧啧声,灰眸中流出惊讶之色,但很快恢复正常‘我就是叶翎白啊’
‘如果真的是’莉亚说‘他早就拿剑劈吾了’
‘唉,真是疯了’灵荧叹了口气‘我确实是,但你说的也没错’
‘记得那个权柄吗?作为第二人格我继承灭世的能力’
‘第二人格?’
‘不用惊讶’灵荧指了指脑袋‘我只是从那个小家伙里分裂出来的,其实早在很久以前我就诞生了,不过就像个孤魂一样,孤独的坐在一个地方很久很久…直到灵荧诞生的时候,我发现自己以经坐太久了,给叶翎白承载了太久的痛苦了’
‘恶魔也会有痛苦?’莉亚冷笑。
‘为什么没有?’灵荧反问‘哪一个恶魔不是从痛苦中诞生的,不过他确实做的事太出生了’
‘你也好意思说’莉亚哭笑不得,眼前便是灵荧的杰作‘受难日’
‘他活该’灵荧毫不在意的说‘他做的事不比叶翎白好多少’
‘下一个问题,你这一千年为什么不来找你口中…仇人’
灵荧陷入沉默,半晌‘其实那时候对我来说,只有两三天,但是出来的时候那个可恶的魔女跟我说一千年’
‘还跟魔女扯上了关系’莉亚双手环抱‘不过你说是真的吗?’
‘假的’灵荧不愿意过多解释那两日见到的那缠绕于冰海铜柱的巨蟒,巨大的古树垂挂着晶莹的水果,碧绿的毒蛇缠绕于水果之上,翠绿的瞳孔仿佛在诱惑着自己… ‘下一个问题’
‘叶翎白和洛嘉究竟发生了什么?’
‘…’
灵荧烦躁的挥了挥手‘别问我这种问题,这么爱八卦别人的感情史吗’
‘哦’莉亚见状以经明白了。
‘还有没有问题’灵荧说‘没有的话,你可以走了,毕竟是小家伙的祖母,我今天也不对你动手了’
‘还有一个’莉亚突然说‘把吾的小家伙…还给吾’
灵荧瞪大了眼睛,似乎是想在莉亚的眼中看见算计的的颜色,但终究只是徒劳,炽热的感情填满那双眼中的自己‘这算请求吗?’
‘当然’
‘为什么?’
莉亚温柔的望着前方的灵荧‘很久以前有一位母亲在战争中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女儿,而当那位母亲从沉睡中醒来,那位母亲看着眼前与自己女儿一模一样的女孩,但战争改变了她,从那时起,无论我多努力’
‘我却…再找不到了,我把她永远留在了那个夜晚’
莉亚缓缓的述说‘我不能再让小雅犯这种错误了,我后悔了一辈子,相信吾,小雅她…其实早就做好一个母亲的觉悟’
温柔的小手悄无声息的抚摸在灵荧的脸上,抹去了泪水和血渍,但泪水却流满自己的面部‘小家伙,我们…回家…好吗?’
灵荧下意识的想要躲开,但内心的小家伙并不同意,她叹了口气,享受着为数不多的温暖…
真的有一刻,鬼魂似乎在想,或许孤独以经真的死在了坟墓里,而小家伙也不用再被抛弃了。
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
小时候总想逃离的地方,长大后才发现很难在回去的温暖。
总有一些孤独伴在我们左右,也总有一些孤独离我们远去,我们未曾发觉。
可能一切都过去了,不要紧紧抓着过去的错误不放,试着摊开手,也许慢慢的就随风消散了…
‘唉’灵荧叹了口气,将莉亚的手拉下‘我答应你,会把小家伙还给你的,但在这之前我要帮小家伙完成一件事’
灵荧拔出长剑,恶狠狠的看向阿托贡,完全没有刚才的模样‘他杀了格罗,小家伙可也是拜托了我杀他’
‘等下动静会很大,我无法保证不伤害其它人,你即然能下来,那就把他们先带上去’
莉亚点了点头,井口以经恢复了通行,净世军镇压了冤魂。
看着下方有序撤离的众人,灵荧转向阿托贡冷冷的一笑,从怀中掏出一件精密的机械心脏‘真可惜啊,就差一点’
心脏被塞进了阿托贡被拔光牙齿的嘴里,灵荧突然挽息道‘明明你可以光荣的死在旧日在战场上,可是你一定要像一条爬虫一样躲在暗无天日的地下苟活了几十万年,你是怎么创造出龙族的,它们可比你这位父亲有勇气面对结局’
‘那我便用一句龙族剑圣的辞世诗来吿诉你最后一个道理’灵荧高举长剑,汹涌的魔力与剑气全部被压缩于剑身,阿托贡缓缓抬起脸来,长枪挂在双目之上,模样十分令人骇然。
‘一世恍梦千余载,普天之下,岂有长生不灭者!’
‘山海剑式第零式.山海归终’
阿托贡眼前一片漆黑,刺眼的白光划破黑暗。
‘这才是真正的,万军俱灭!’阿托贡口含着心脏,向着划破天际的一剑,疯狂的怒吼…
滚滚长江东逝水。
逝水无息。
东流无踪。
……
大海被分为两截,一直蔓延至落日尽头,阿托贡被永远埋葬于大海之中,连带着他的城巿与残暴的往事……
莉亚看着大海又再次闭合,巨量的海水抹平了一切痕迹,世界恢复了平静,这位神明最终什么痕迹也没留下。
莉亚转过身来,背对看夕阳,东边一处向阳的花海内熟悉的银发倩影站在一处墓碑前默默发呆。
海岛确实很美,夏花在岛上绚烂的绽放,默默的安葬着一位死之秋叶静美的少女。
莉亚缓缓走去,看着眼前伤痕累累的人儿,手上还留有泥土的残渣。
‘格罗不喜欢花’灵荧突然说道‘可是我怕她太孤单了’
莉亚愣住了,眼前的小家伙好像长大了,就在一瞬间。
孩子就是这样,在你不注意的角落飞快的长大。
莉亚微微一笑,扯下一束鲜花放在了墓碑前‘格罗讨厌的是花落,但这里四季都开着鲜花,她在也不面对自己讨厌的事,也终于有时间停下来休息一下了’
灵荧没有再说话,从破损的布包里掏出一管防晒霜,这是寻温怕海岛太热了特地为灵荧准备的。
‘我一定带着母上去东边看看,算我们的约定,一定’
灵荧站起身来,笑盈盈的对莉亚说‘祖母,你的小家伙…回来了’
说完,重伤的灵荧便支撑不住,昏倒在格罗身旁的那如同初雪般的花海之中之中,洁白的花瓣飞舞,悠悠的落在灵荧的身上……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