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种粗壮的电缆散落一地，全部连接着远处一台巨大的掘地机器，数名风尘仆仆的工程师从杰斯身旁路过，没有注意到这名突然出现的男人。
杰斯抬手挡住从高处的黑暗中照射下来的光线，他整整打空了三个弹匣才从上方跳下，以为迎接自己的会是全副武裝的士兵，但现在看来自已似乎并没有引起注意，甚至他们都未转头看一眼。
不过也正和杰斯的意思，他看了看自己沾染尘土的衣物，虽然心里有些难以接受但如果一名穿戴整齐干净的男人出现在这个闷热，潮湿的地下设施内反而更加格格不入。
‘龙族，侏儒，人类，血族……’
杰斯心中默念着与自己不断擦肩而过的工人，来自大陆上的许多种族，还有着不少混血的亚种，纵横交错的铁轨上停着矿车，运送着漆黑的石块，数量之多在几十辆矿车堆停成群。
杰斯从矿车下拿下一块石头，糙面闪着无数幽蓝的光点，而光面则刻着密集的线路，如同芯片一般，曾经有无数股能量在线路之中循环，构铸了现实与神国的屏障，每一位曾经企图强行降生的神明都会被屏障烧的面目全非，而后被钉死在现实的大地上。
而如今这层屏障以经出现了诸多缺口，而杰斯手中所拿的便有可能是头顶上方碑的碎片。
杰斯死死捏着碎片，青筋自额头爆起，他轻轻的将碎片放回矿车，默默记下数量，这些都是罪证。
‘你是谁啊？’一名配有枪械的工头向他走来，他刚才在与其他工头打牌的时候，透过烟雾看见了低着头看着手中黑石的杰斯。
工头的左手放在腰间的短管双喷上，这种枪可以在前方三十米内造成有效的杀伤，同时枪声巨大可以轻而易举的镇压底下工人的暴乱，而在工头身后几十米的黄色机械设施底下，几十把短喷正虎视眈眈的望着此处，如果有任何不对，火力会在几秒钟内暴涨数十倍。
‘看，看石头的’杰斯深知自己的处境，硬拼是绝对不行的，而且这些黑色的石头竟隐隐压制了他体内的魔力，他现在和面前这位满脸横肉，目光凶狠的工头同为没有魔力的人。
‘别给老子说屁话，说！’工头的手以经握紧了短喷‘你如果再不说话的，下一次这把能给你穿几千个孔的玩意就会说话了’
几秒钟仿佛几小时一般漫长，巨大的地下设施下只剩机器的轰鸣声震耳欲聋。
白雾从管道中喷出，迅速模糊了所有人的视线，只听见工头撕心裂肺的惨叫与溅起的红雾。
一只断手飞了出来，掉进了正将岩石绞碎的机器里，血雾喷出染满了灯光，而那只断手还握着短喷在被绞碎前，短喷的扳机被扣动了。
跳弹在密闭的空间内折射，溅起无数的火花，放倒数名工人，惨叫回响在地下，紧接着枪声传来，一道吹散白雾的红光划出，爆开了工头的脑袋，也敲醒了震惊的人们。
无数的钢珠穿透逐渐弥漫的白雾，众人都不敢轻易触碰白雾，这些都是给机器降温置换出的高温蒸汽，而刚才的蒸汽完全是从杰斯身后喷出的，三四百度的高温如同沸腾的油锅倾泄从头淋到脚。
一名给烫的血肉模糊的尸体从白雾中倒下，从体态来看是那名工头，有人前去关闭了蒸汽管道，几十名工头围绕着渐渐消失的白雾，握枪的手心以经被汗液浸湿。
‘呯！’枪声从身后传来，将三名身影重叠的工头的躯体撕裂，有两人当场死亡，另外一人的肩膀以下被扯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心脏强烈的收缩着血如泉涌。
一时枪声大作，无数的钢珠在头顶探照灯的照明下如同漫天星辰，但众人只看见星辰之中如同鬼魅的身影，匕首在其中将一条弹道一分为二。
经过魔力淬炼的身体会在各个方面得到提升，而杰斯更是将体术运练到了极致，对于他来说机械般精密的身体才是活下来的保障。
众人都呆住了，这是什么玩意？
砍子弹！这是小说里才有的操作吧。
一支模糊的血手扯住了还在装填子弹的一位工头，给他死死摁在高温的管道上，泛起的白烟中枪声大作。
短短数秒，十几名工头被扯开了身体，他们甚至没来得及反击，他们手中的短喷装填子弹的速度太慢了，再加上死亡的恐惧让他们不停手抖。
最终，剩下的人丢下了枪，跪在了地上，面前是一名皮肤溃烂，血肉模糊的死神。
杰斯放开了手中不再挣扎的工头，他以经昏死了过去，如同一条肥硕的蛆虫一般滑了下去，他的另外半张脸则留在了管道上面。
腹部的剧痛让他有些头晕，两枚钢珠打进了体内碎裂了开来，绞的脏器翻江倒海，但他不能倒下，如果倒下面前这群以经吓破胆投降的胆小鬼们会冲上来撕碎他的。
‘你们是谁？替谁工作的？’杰斯感觉体内的血液正顺着衣物流干，贫血让他目光昡晕。
无一人应声，所有人都不敢抬头。
‘啧！’杰斯无奈，只得扯着一个人的衣领把枪口堵在他的一只眼睛上，嘶吼道‘那就你说！’
一股恶臭味传来，这位平日里挥舞着长鞭，颐指气使的工头在失禁之后翻着白眼吓昏了过去。
杰斯都无语了，自己都还没倒呢，手中这位倒是在排泄完体内的秽物后睡着了。
丢下手中的工头，杰斯的目光又锁定了一名戴着白色安全帽的工头，他身上不像其他人一般脏兮兮的，穿戴也算整齐‘你是这里的负责人吗？’
为了不再把这群胆小鬼吓晕，杰斯没有再枪顶在他的脑门上，语气也尽量温和了一些但他现在那张溃烂的脸还是震撼人心。
‘是，是的’工头颤抖的回答。
‘替谁干活的？’杰斯目光凶狠。
‘千，千，千山岛商会，他们俩个月前来找我们的’
杰斯深吸一口气，这群蛀虫！
攀附在帝国之中掠夺穷人的财富，对于这群资本家杰斯深恶痛绝，他曾经评价过‘如果平民的骨头能卖钱的话，他们一定会扒开坟墓榨干他们最后一点价值的，他们一定会这样干的，就像那些偷窃黄金的侏儒一样！’
‘兄弟’工头衰求着‘别杀我，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啊，我们只是拿钱办事，这些血奴都是他们提供的，我们只是用一用而已’
‘求饶的话留着在审讯室里说吧’杰斯冷漠的说。
‘我们会被判死罪吗？’
气氛突然变得很怪，安静中弥漫着杀机，杰斯看见了有人捡起了散落于地的子弹。
‘不会，你们并不知情’杰斯深呼一口气，安慰道‘无知者无罪’
‘骗谁呢！’一声怒吼传来，有一名工头猛的站起，扣动扳机但没有声响，卡膛了。
‘呯！’杰斯猛得爆开了他的胸膛。
‘对，他说的对，我们活不了的’身下的工头面露凶像，拔出一直藏在袖中的小刀，扑了上来。
杰斯用握把狠狠敲在他的面部中，另一只手握着一把螺旋刺刃插进他的肩膀，那把匕首以经烂了。
惨叫声惊醒了众人，他们似乎预见了自己的未来，有的人痛哭流涕，有的人低看头跪在原地仿佛雕塑，但大部分人都重新抄起武器，向着杰斯杀来。
杰斯翻身躲到矿车后，有时候铁腕法则很高效但充满了危险。
通迅仪器的绿光忽闪忽灭，杰斯抬头看着这满车的黑石，这玩意连电磁频道都能干扰。
车后是几十名围上来的亡命之徒，身前是联系不到支援的仪器，杰斯装好弹匣，起身打爆了电箱，设施之中立刻一片漆黑，众多亡命之徒在黑暗中胡乱开枪，而杰斯的目光则锁定在那道紧闭的铁门中，整个类似于遂道一般的地下设施被他们分成了数块，每一片区域都被混凝土结构隔开，只有那道铁门才可以进出。
杰斯穿过诸多矿车，来到了一处闸阀前，现在只能希望它有用了。
工头们正在黑暗中摸索着，忽然间听见了一道机械锁落下的声音，接着便看见几十辆沉重的铁车疾驰的从斜坡中冲下，铁轮溅射着火花，这些矿车的制动器还未关闭但它们并不是空车，它们都承载着数吨的黑石，如果失去了机械锁的阻挡光靠自身制动的是不够的。
矿车沿着铁轨飞下，如同冰冷的高墙冲散了他们，随着巨大的撞击声传来，白色猛得刺了进来，厚重的铁门被撞烂了，另一片区域的灯光传来了进来。
一阵刺耳的刹车声传来，这片区域的铁轨装有索阻器，几十吨的矿车群冒着白烟停在这片明亮的区域。
与那处不同，这里似乎以经完工了，花冈岩的月台，明亮的灯光，结白的墙面，以及一位静立的男人。
‘闹剧该结束了’普图看着如同从幽黑地狱里杀回来的杰斯，身后的黑暗中惨叫声传来。
‘你竟然敢背叛帝国！’杰斯面目全非的站在铁道中，仰起头凶恶的问‘你所谓的目的是骗人的？’
‘骗人？呵呵…’普图笑着坐到了月台旁，弯着腰说‘我就算真的背叛你又拿我有什么办法？’
‘我会在死前打碎你的颅骨的，把你的头挂在我的墓碑上’杰斯缓缓的拉动枪机，一发弹壳从中退出。
‘看看这个’普图丢了一个透明的袋子过去。
杰斯接住，袋子中是一枚漆黑的子弹，质地比一般的钢还要沉重，弹头经过磨砂闪着幽蓝的光泽，弹尖则是坚硬的铜镍钢。
‘用你面前那个碎片磨的，你想的没错这片地下设施确实是我一手建立的’普图说‘你也感受到了，这些黑石能够压制你的魔力，为什么你想过吗？’
杰斯沉默不语，面色凝重的看着眼前的子弹。
‘因为魔力是神明的东西，这东西最早是在旧日太古时代由那些祭祀发现的，他们中的某些人在漫长的血祭后发现自己拥有了将意念距现化的能力，比如喷火，控风，引水等等，而旧日时代神明互相攻伐，那时候神明就如同过江之鲫般一个个陨落，他们死了之后骸骨归于大地，而力量则升腾成一种微量的晶体原素，从那之后造诣者便越来越多，你体内的魔力说白了只是从一个死人身上扒下来的遗物而已’普图眯着眼睛‘这些黑石从哪里来的我们并不清楚，但它不属于任何物质，没有人能控制它们，如果你用的是魔力构铸的屏障，那么你手中的子弹可以非常轻松的穿透它，而这颗子弹在你体内碎开的每一个碎片则会像通红的烙铁一样不断烧干你体内拥有魔力的血液’
‘当然了，今天这种子弹不会用在你的身上的’普图笑着说‘因为太珍贵了，用一点少一点’
‘可是你们还是破坏了方碑’杰斯不依不饶。
‘怎么这么死板偏执呢’普图皱眉‘我们没有破坏拒神方碑’
‘那这些怎么来的’
‘捡的’普图摊开了手‘北部沦陷了，那些方碑也被砸毁了，那些异端的处理方法是将这些黑石埋在地下，我的人则在他们走后再挖出来’
‘怎么证明？’
‘那些黑石加在一起有几十吨了吧，如果是你头上那个的话，那么它就不应该是完整的，而应该塌了，这样的工艺品，除了那些异端没有人会忍心毁了它吧’
‘杰斯，杰斯我们马上就到了，你那里的情况怎么样’仪器此刻传来响身。
‘到现场听我指怪，不要轻举妄动’杰斯对着仪器吩咐到，又将其塞回了口袋‘那么你收集这黑石的原因是什么，就为了磨子弹’
‘弑神，我从来没有动摇过自己的道路’普图咬牙切齿的说‘这种伟大的事业以前从来都是交给拥有魔力造诣的人来做，但我有不得不做亲手干掉他们的理由，在这件事上我不能交给任何人，从来没得商量’
杰斯震惊看着这位略显沧桑的年轻男人，这种话不适合从他口中讲出来，但话语却又那么坚决又…孤独。
‘为什么？’
‘杰斯你怎么跟八婆一样什么都想问’普图叹了口气。
杰斯识趣的闭嘴。
‘上来吧，你身上的伤再不冶疗的话就要感染了’普图伸出了手。
杰斯犹豫再三，最终握住了那从高处伸来的手。
‘我们一直忽略一件事’普图将杰斯的一只手背到了背上‘拒神方碑可以是防御用的设施，也可以当成长矛刺穿神明’
‘你怎么这么重’普图吃力的扶持着一瘸一拐的杰斯。
‘闭嘴，安静一会’杰斯冷冷的说‘我会看着你的，你如果敢把这些黑石用在其它地方我刚才的话依然有效’
‘好的，好的，真是够偏执的’
‘还有一个问题，你磨了多少？’
‘几十万发吧’
……
‘目标达成，全员撤离’黑暗中的人影下令。
——
‘他们是谁？’杰斯被丢到了病床上。
‘谁？’
‘刚才那些跟着我们的人’
‘他们是我父亲麾下专门做脏活的机构，执行会，罗纳克家族最强的战力也很神秘，家族能够安然无恙的度过万年，他们…功不可没’
‘原来如此’杰斯躺在床上喘息，普图直接将一瓶酒精倒了下去，他紧咬着牙关，一声不吭。
纱布粗暴的缠绕着杰斯全身，普图直接用镊子在伤口处扯下嵌合进肉中的碎片‘进入体内的我没有办法了，这个环境我也没办法给你做手术’
‘让你做，我不得死在这’杰斯虚弱的说‘你的处理方式还真够痛的’
普图看着杰斯，满手的鲜血‘还能讲话就说明我的方法还有些用’
二人都笑了起来，这两位平日视若仇敌的双方在弯弯绕绕后才发现对方原来目的是一致的。
杰斯笑完后，漆黑的双目看着普图看了一会后转过头闭上眼睛说‘其实，你才是那个最大的偏执症患者’
‘这算嘲讽吗？’
‘应该不算’杰斯睁开眼睛看着白色的天花板。
‘应该算同病相怜’
‘只是你和我不再同一个精神病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