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黑的鸟群掠过天空,夕阳下是疲倦退却的人潮。
一名军官站在白布覆盖的场地中,手中的笔记录着死去的名字,铁灰色的瞳孔默默的扫视着安静的世界,转轻发出一声叹息。
据说由于人类谋杀了他们的指挥官,黄泉的高层震怒下令报复人类于是战争爆发了…
数个月连天的黑烟烧干了士兵的鲜血,这处靠近前线的小镇承受了双方的怒火,居民反而变成了承受这种报复的一方,这一切都由那晚的黑影而起,他自认为做了一件伟大的事业,但后果却是支离破碎的。
战争最终由帝国取的了胜利,他们攻下了这一处小小的土地,用来安葬死去的士兵。
军官的目光停住了,透过手中的记录本一名上半身赤裸的男孩孤伶伶的蹲在一块洁白的布前,白布模糊的勾勒出底下人的模样,从身体的起伏来看,她曾经是一位美人。
男孩就是默默的隔着白布看着她,身上肮脏不堪,但淡红的眼眸干净的让人心惊,军官揉了揉胸口,他感觉到刚才自己的心脏似乎骤停了,他很少有这种感觉,他意识到自己确实有点老了,而男孩那古井无波的眼神则更像一潭死水,漠然的接受一切。
军官放下了记录的文件,心里说‘孩子,这就是战争,没有荣誉和高尚,你身下的人只不过是一个无辜的牺牲品,像这种牺牲品这里多的是’
一道阴影盖住了男孩,男孩总算有些反应转过了头来,看着站在身后铁灰色的军官,他站在身后开口‘别看了,回家吧’
‘家,这里都是破房子哪有家’男孩淡然一笑。
军官哑口无言,男孩淡然的心境让他震惊。
‘为什么你们要打这里?’男孩问。
‘人类谋杀了我们的将军’军官看着男孩淡红的眼眸,推测他并不是纯血的血族。
‘难怪’男孩轻声说。
‘你们为什么不远离这里呢?’
‘我母亲是周夏人’男孩轻轻扯开白布‘她说这里是她的故乡,如果一个人连家乡都可以抛弃的话那么就什么都剩不下了’
‘有点固执’军官感觉自己似乎并不是在和一名小男孩交流,而是一位朋友一般,这种感觉并不违合。
‘固执的把命给送掉了’男孩又默默的盖上白布。
‘拉图,现在立马来找我’军官对通迅器呼喊道‘有任务交给你,给你五分钟从那里死过来’
接下来的时间在沉默中度过,几分钟的时间格外的漫长,军官的目光慢慢从男孩的身上扩散到了男孩身后满目疮痍的世界,天空是灰色的,地面是白色的,远方是黑色的…
一名人影从远处跑来向军官挥手,那是一个带着笑容的中年男人,沧桑的脸上却带着年轻的活力,肩上披着军服,军服下的衣物还沾满了机油,浑身都是机油于汗水的味道。
‘什么事啊?老大’男人抽了一根烟,很便宜的货色街边都有。
‘你想结婚吗?’军官压低声音问道。
‘不想’男人干净利落的回答。
军官看了一眼一旁的男孩。
‘老大,你想干什么?’男人有些大惊失色。
‘你想多了’军官无奈的看着男人‘带回去先住你家,等我处理好善后的事’
‘我能拒绝吗?’
‘你一直偷那些机械零件出去卖是吧’
‘我靠,你知道的呀我还以为没人发现’
‘虚报发票’
‘大家都这么做’
军官将手放到了男人的肩上,抬眼严肃的说‘前两天那辆帝城官员的车,你是不是把他发动机换了换成了便宜货,那名官员走之前以经有感觉了’
‘他发现了?’男人的额角流下冷汗。
‘你在放屁么,格兰通用汽车公司制造的顶级引擎是那种路边小作坊能比的吗?’军官用力揉了揉男人的肩膀‘这辆车现在就停在维修仓库里’
‘我还能再问一个问题吗?’
军官点了点头。
‘老大为什么你不自己带回去还有这次为什么突然要帮这个小孩’男人抽了一口烟,看着军官。
军官看着吞云吐雾的男人,缓缓开口‘你这是两个’
男人无奈的看着军官‘总得回答一个吧’
军官把手中的记录本拍到男人胸口‘这场战争太不正常了’
‘不正常哪?’男人翻开本刁
‘平民伤亡太高’
‘战争不就是这样么,谁会在意平民的伤亡’
‘我是做什么的,你应该清楚,以前从来没有到这种情况过’军官直接将男人手中的记录本翻到最后一页,那是一张报吿,报告最后一行印着‘此地居民存活情况汇总’后面是军官的结论‘十不存一’
‘这么残酷,比灭绝令还干净!’男人吃惊。
‘不止是我,所有跟我一样做这种工作的都收到了这一份报告,我们必须确保没有人活着’军官阴冷的说。
‘那这个孩子’男人目光跃过军官落在男孩身上。
‘小孩子懂什么呢’军官合上本子‘有人不想这里的事传出去’
‘怎么可能,外面都传疯了’
‘战争的起因,我那时候在现场’军官点燃了一根雪茄。
‘有什么不对的?’
‘那不是人类干的,是七席之一雷霆主神,奥林匹斯山之王,宙斯’军官吐出一口烟雾‘那个可怜的家伙被雷劈成了焦炭,送到医院的时候还痛苦的活着,坚持了两个小时死了’
‘不愧能当上指挥官’男人惊叹。
‘他被打了几十针强心剂和肾上腺素,是我们不让他死的’军官冷冷的道出实情‘他需要把知道的事给说出来才能睡着’
‘很有黄泉的风范啊’男人听的后背发凉。
‘所以帮个忙’军官拍了拍男人‘这里事还很多,你自己跟他聊’
望着军官一瘸一拐的背影,男人喊道‘老大,你的背还有问题吗?’
‘老毛病了,没事’
……
‘看什么呢?’拉图坐到了男孩的旁边。
‘你…’男孩欲言又止。
‘身上太臭了是吧,正常’拉图整了整衣服‘接下来,你跟着我吧’
‘然后去哪里?’
‘想去哪去哪,反正不要困在一个地方就对了’拉图丢掉了烟,胡子拉碴的脸上挂着笑容‘叫什么名字’
‘普图’
‘姓呢?’
‘没姓’
‘也行,接下来昨俩就要呆一起几个月了’拉图此刻背对着夕阳,面目有些模糊不清‘我名字叫拉图.多克斯金’
……
‘这件事没得谈’拉图将箱子推开了,面带微笑的看着来者,来者来到了这里便表明了身份是罗纳克家族执行会的一员‘多少钱都不要’
‘他是家族的孩子,他身上有无法逃脱的责任’执行者缓缓的说‘希望你能再考虑考虑’
‘少拿这种东西来搪塞我’拉图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缓缓的抽了一支烟将烟雾吐在了来者的脸上‘想杀我,老子命大的很’
执行者的眼中闪过愤怒随即一转即逝,他缓缓叹了口气‘至于吗?’
‘不至于,但自己的东西被某些人抢走就很不爽’拉图侧过了头,看着原本脏乱的房子变成了一个家,窗台上的植物原本快枯萎了但好在男孩没有放弃它,每天坚持浇水,枯黄的枯枝中长出来了绿芽,桌面上是男孩留下的画周围是几本书,拉图觉得男孩功课也不能落下跑遍了荒凉的城市后才买回了几本教科书,那天晚上他吹嘘着自己曾经从什么学院毕业,但翻开书的那刻他傻眼了,自己的知识早就抛之脑后了,现在才想捡起来似乎太晚了。
于是,每天晚上拉图一边教导着男孩功课一边盯着书上的内容慢慢沿着时间这条路逆行,捡起那曾经散落一地的让他骄傲无比的东西,如果没有这个机会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在重拾自己年轻时那熬夜苦读为了改变命运的知识,虽然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但他看着男孩第一次觉得有了一点希望,他也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要结婚是为了养育下一代,这样自己以后老了也不会太无聊了,就像看着一株绿芽长成大树,血族一生那么长总得找一些事情慢慢看着。
‘看来’执行者打破沉默,从椅子上起身‘你不会交出来的’
拉图轻轻哼着不知名的歌曲,没有理他。
‘我还是要提醒你,以你的地位身份’执行者转过头‘他跟着你很危险’
‘跟着你们才危险’拉图此刻笼罩在烟雾里,他在几分钟内抽完了三根烟,屋内也没有气流显得压抑。
‘作为一个普通血族你的智商是偏低的’
‘呵呵…’拉图起身,不置予否。
拉图的手放在门把,执行者以为自己要出去了却发现拉图自己拉开门出去了楼道内传来欢快的声音。
‘小普图,跟朋友玩的怎么样啊?’
‘他们老是输,不想跟我玩了’
‘很有我的风范啊,他们玩不起,走老爹带你去吃饭’
‘吃那家’
‘想吃哪家都行,今天给胜者洗尘’
……
执行者默不作声的站在屋内,似乎与世隔绝。
接着门外传来一声很大的询问。
‘小普图,吿诉老爹,老爹我聪明不?’
‘太聪明啦’
执行者无奈的笑了一下,走出房子将门轻轻锁好营造出没有人来过的痕迹…
——
普图猛然从梦中惊醒,眼前是洁白的病房和不知睡没睡着的杰斯。
他努力的回想着梦中的细节,但梦中的记忆如同一把沙砾捏的越紧流逝的越快,那天他其实根本没有去玩他就站在门口听见他老爹在和另外一个男人交谈,但小时候的他理解不了这些话的意思,只知道在老爹没有明确表态的时候,他感觉全身血液都冰凉无比,他并不害怕孤身一人,只怕拥有的离他而去。
梦之沙最终流逝于掌心,张开手指缝中留存着许些颗粒几十年来普图正是靠着这若有若无片段将以前的事慢慢拼凑,他觉得那场战争很离奇,自己身旁的人全部死了而那些提前出逃的人也在几年中暴毙身亡,整个帝国上下找不到一点关于这场战争的线索,连人类联邦都不承认这场战争。
‘平民是战争的受害者,也是历史的承载者’普图口中不断重复默念…
‘嘀咕什么呢?吵死了’床上的人影发出声音。
‘太安静了’
‘刚才那么吵你都醒,安静一下你就睡不着了’
‘刚才?’
‘审判庭来的人到了,我说明了情况’杰斯说‘他们允许这个设施继续运行,但必须处于监督之下’
‘他们不允许,我也以经达到了目的’普图低着头。
‘梦到什么不好的东西了’杰斯望着有些颓废的普图‘你平常不会这么无力的’
‘你的观察力还真是敏锐啊’普图抬起头,仰靠在椅子上。
‘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的’
普图瞳孔微微扩大,那名背影一瘸一拐的军官,那时微风涌起,夕阳的金光撒落在军官右腿露出的皮肤上泛着耀眼的金斑,那是金属反射的光线。
什么样的人会将金属装在腿上,普图的心跳加速,一个猜测浮起或是怀疑,他沉重的喘气,也许当初他的幸存不是偶然,如同那场战争一般,都是有人刻意为之。
普图的眼中浮现出愤怒,但很快又消失不见,理智告诉他,极端情绪不能解决问题。
但老爹的死因牢牢的困住了他,他一直觉得老爹为什么当初要去挑战那名神明,即使为了替他争取时间也有其它办法,但梦里的细节太少了,他还是被困在迷宫之中。
‘回去吧’
普图猛然抬起头,眼前是白色的人影。
‘你一直心神不宁的’杰斯的声音有些嘶哑,透过绷带更是沉闷‘想埋葬神明的野心家,竟然会被心事困住’
‘要不要喝水’普图坐在椅子上问。
‘喝一点,你这个地下设施存在多久了’
‘三年多了,但还没有完工,你现在见到的只是一小部分’
‘你家族的能力还真强,就在我们的眼下建成了这么大的地下室’
‘你们一直轻视我们,但你们的目光只放在帝城与黄泉这一片小小的区域,如果没有我们帝国早就分裂了’
普图将水杯放到床边,杯中是鲜红的血液,在帝国文化中喝水指的便是直接饮血。
‘还有什么想说的?’
杰斯摇了摇头。
普图推门而出,但就在门关上的那一刻一句话传了出来,那是一本典藉中名言,此刻轻飘飘的飞进了他的耳朵。
总有一天,我们会笑着说出曾经痛苦铭心的一切。
‘你在安慰我吗?’普图轻声说。
但房间再没有发出声音,一切又变的静悄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