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望看着众女走后,便拉着林沂在后院的石凳上坐下,看着对方一脸狐疑的表情,笑着摇起他那爱不释手的桃木扇,不答反问道:“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摆渡人这么罕见么,到如今也是勉强一个区域就一人负责?”
“您这么一说还真是,我们华夏人才济济,就算条件苛刻,但不至于这么少吧。”林沂闻言思索了活,偏头看向那老神在在的姜望,投去渴求知道答案的目光。
“唉,一是危险,二是看不上。”姜望轻叹了声,对上林沂的视线,清了清嗓子继续解释着,“不是所有有能力的人都有那般的责任心的,成为摆渡人就要屈身于系统内的条条框框之下,付出和回报还不成正比的工作没几个人愿意干的。你自己估摸着一个月明面上的工资才多少?”
“我现在实习才...”林沂伸手掐指一算,那不算丰厚的数字他也难以启齿,这让他有些明白了姜望的意思。
“所以啊,每个区域能有一个能者任职摆渡人已经算是谢天谢地了,你小子要不趁还没转正辞职算了,姜叔介绍点阴阳行当的活给你,可比这微薄的收入可观。”姜望看着林沂脸上那略有所悟的表情,随即拉过林沂的身子故作亲切的下着套,想要诈诈他的心思。
“谢谢姜叔的好意,可我还是想成为摆渡人,不,是一定...”林沂摇了摇头,苦笑着谢绝了姜望的建议,一丝阴霾从那清澈的眼眸中一闪而过,随即坚定的吐出了自己的想法,“我,这也是我唯一能做的...”
姜望将折扇抵在林沂的嘴上,并没有让他继续说下去,面露赞许的对他点了点头,“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难言之隐,我已经知道你的想法就够了,我很欣慰,好了,也该进入正题了,你这小子总不能一直靠着你那俩妮子战斗吧。”
“姜叔,您的意思?”林沂一手拍开那抵在他脸上的桃木扇,有些激动的问道:“我也能像杨芷君一样吗?”
“毕竟,她也是我教出来的,来吧,干正事了,趁着这午时,阳盛阴虚,是最好观心的时候了。”姜望拍了拍林沂的大腿,站起身来,便朝着一侧的廊房走去,还不忘回首对林沂叮嘱道:“愣着干啥?快脱衣服!”
“观心?还有为什么要脱衣服啊,姜叔?您不会有那种癖好吧?”林沂一脸惊愕的双臂抱胸,看向姜望的目光中透着一分警惕。
“你小子想啥呢,赶紧的,我拿点东西。”姜望随即没入那廊房中,在自己的行李里翻找起来,不一会从里面翻找出一个有些破烂的袋子,“唉,找到了。”
半饷后,后院中央,在那柔和的阳光下林沂光着膀子微微颤抖着抱着双臂,盯着对面正从一个破袋子里掏着东西的姜望,心里很是无语。
虽说是正午时分,但这华北入秋的天气,也够让林沂这沿海来的小子受的了,他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姜叔,您教我就教我,让我光着膀子干什么?”
面对林沂投来疑惑的目光,姜望也不解释,不断在那破袋子里翻找着,终于他似乎抓到了什么似的,在林沂惊异的目光注视下,接二连三的从那篮球大小的袋子里掏出一件件奇特的玩意。
“姜叔,您不会是变戏法的吧?”林沂看着那一件件摆放在地上的玩意,有拳头大小的漆黑石块、一碗宽的熏炉、矿泉水般大小的玻璃瓶,里面流淌着墨绿色的胶状液体...还有那最后拿出的一个木制的葫芦玩意,这些早已不是那破烂袋子能容纳的下的。
“哼,什么变戏法?这可是你姜叔的宝贝。”姜望把那木葫芦放好,便小心翼翼的将那破烂袋子叠成一掌来宽,塞进怀里,“别瞅了,干正事了。”
好奇归好奇,姜望的提醒让林沂收回打量着的目光:“现在该做什么?姜叔。”
“放松,呼吸!”姜望拿起那装着墨绿色的液体的玻璃瓶朝着林沂走来,“张开双手,对。”
在林沂疑惑的目光注视下,姜望打开那玻璃瓶的一端,一股浓烈奇异的味道随之飘散而出,那气味不能说是好闻也不能算是难闻,还未等林沂适应这浓烈的气味,他便探出两指深入瓶内搅和起那胶状的墨绿液体,让其黏附在手指之上后,便抽出手指朝着林沂露出的肚脐眼下方三寸的位置抹去。
“啊,好凉。”林沂随着那肌肤上传来的冰凉之感而吸了口气时,姜望又迅速的在他的胸间和眉间抹上了这有些黏稠的液体。
“这是冰髓液,涂抹于人的上中下三处丹田处,用来凝神静心的。”姜望擦拭着手指解释道,接着又将那拳头大小的漆黑石块捡起来,递向林沂,“来,双手抱着,这是定魂铁可有安神聚魂之效,你小子拿稳了,这么一大块可不好找。”
林沂赶忙双手捧起那漆黑的石块,感受着那略显沉重的质量,还有那肌肤上传来的冰凉触感,顿时觉得整个人神清气爽了不少,早起的疲惫之感也随之消散。这才确信这姜望不是跟他闹着玩的。
“所谓凝神静气方可观心,想要像芷君那般控制自己的灵力啊,这观心境可是第一步。”姜望将那碗口大的熏炉点燃对着林沂说道。
幽兰的熏香随着那升腾起的一缕缕青烟扑鼻而来,林沂深吸了一口气,只感觉那如薄荷般清凉的气息顺着鼻咽沁入心肺,整个人感觉有些飘飘然,他那视线又落到了那木制的葫芦上,有些好奇,“唉,姜叔,那个葫芦又是做什么的?”
“啊,你说这个啊。”姜望闻言,便抓起葫芦熟练的将那顶部的盖子打开,一股浓郁的酒香瞬间弥漫开来,在林沂一脸惊疑的目光下,他仰首痛饮了起来,随着那入喉“咕噜咕噜”的流水声,他的脸上也泛起了一抹红晕,随即抹了抹湿润的嘴角,打了个酒嗝道:“怕你入境消耗的时间太久,我自己喝点小酒解闷。”
“您老好兴致,好兴致...”姜望的不拘一格林沂算是再一次领教到了,“姜叔,您先告诉我现在怎么做才能进入你所说的那个观心境吧。”
“嗯,你脚张开,马步你会扎吧,唉你小子腿脚怎么这么虚浮。”姜望看着林沂那略显僵硬的动作,无奈的摇着头上去纠正林沂那滑稽的站桩模样,待到林沂蹲的勉强像个样子时,他便绕着他念叨着:“沉身,蹲桩,更利于调节你的精气神,再辅以冰髓液、定魂铁、安魂香,便更容易宁神冥想。”
“你闭上眼睛,自然的呼吸,缓缓排开心中的杂念,意念就顺着呼吸走,不要想别的。”姜望看着那按着自己所言闭上双眼的林沂,点了点头,感受着他那渐渐平稳的呼吸,轻声道:“随着呼吸,意念慢慢顺着上丹田往下沉,接下来看你自身的悟性了。”
林沂的意念随着呼吸缓缓下沉,原本驳杂的思绪渐渐空灵澄澈,他能清晰的感受到掠过他皮肤的微风,能很清楚的听见周身的各种声响,不论是自己和姜望的呼吸,还是不远处鸡圈里的啄米声,他都听得真真切切。
一呼一吸间,他竟渐渐感受不到了吹拂的微风,那四周的声响竟也消失无踪,突兀的沉寂将他包裹,那游荡的意识随之一聚,竟从四周传来三股湍急不一的潺潺流水声。
他有些心慌的想要张开双眼观望,却发现四下竟是漆黑一片,寻不得个东南西北。他刚想迈开步子,却发现自己的双腿宛如没在水里般沉重,他想要呼喊却发不出声,伸手想要摸索却撞到了如墙壁般坚实的阻挡,他就如那被困住的笼中鸟般不得挪移半步,惊恐和无助顿时在他的心间蔓延开来。
“姑姑,我回来了。姑姑?”杨芷君和杨延琪推门而入,一边捂着有些空瘪的肚子一边呼喊着朝后院的烧火房走去,希望还有剩些食物来给自己填填腹,然而刚跨入后院,就看到站在中央光着膀子紧闭双眼的林沂,小腿正微微颤抖着扎着马步,另一边的姜望正仰头饮着他那酒葫芦一脸的惬意。
“哟,你回来啦,会议怎么样了?”姜望也看到了两女的身影,便摇着手朝她两喊道。
“你这不怕吵到他啊?”杨芷君没好气的白了姜望一眼,“说是发现了腾蛇谷的残党,叫我们注意点,能抓就抓,万不得已...”说到这她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没事,他已经是沉心的状态了,已经脱离了身体的五感了。”姜望说着走到蹲着马步的林沂身旁,伸手拍了拍他的脸后,对着杨芷君挑了挑眉道,“哼,腾蛇谷啊,那是有点麻烦。”
“麻烦的事还是交给您老吧,我不过是个资历尚浅的新人。”杨芷君见那林沂确实没有反应便起身朝着烧火房走去,林沂这般急切的付诸行动倒是让她心里有些改观。
“有些不对劲啊。”杨延琪并没有跟上杨芷君,她伫立在原地神色凝重的盯着林沂,“姜叔,你没发现么,他的身上竟感觉不到灵气的外泄?”
“唉,你这么一说,是有点不对啊,照理说沉心这么久了身上自然而然会逸散出灵力的啊。”姜望原本因饮酒而泛红的脸颊闻言之后瞬间变的煞白,似乎想到了什么,单手掐起指决,对着一旁的杨延琪交代道:“帮我盯着下四周!”
“嗯!”杨延琪点头应答着,磅礴肃穆的淡金色荧光从她身体内涌现,将这后院给完全笼罩。
“我去看看。”姜望见状点了点头,随即那掐着指决的手不断变换着,柔和的灵气逸散而出直到将他全身包裹后,他便伸手轻点在那双眼紧闭的林沂眉间,之后他就保持着点眉的姿势杵在原地,宛如一尊雕像般一动不动。
“搞什么啊?”杨芷君嘴里咬着块包子,看着那惊骇的场面,心里的不安翻涌如骇浪,她赶忙跨步来到杨延琪身边询问起刚才那短暂的经过。
“这小子。”杨芷君听着身旁同伴的讲述,不禁捏了一把汗,下意识的握紧拳头,盯着那紧闭双眸的林沂,喃喃道:“做不了摆渡人,也别把命搭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