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疏桐穿过那被树丛围绕的破败教堂,一脚迈入这夕日里熟悉的校园内,然而在那清幽的月光映照下,往日庄严肃穆的学堂早已不见踪影,只剩下那被轰炸之后的残垣断壁,伴着这寂静的氛围不禁让她发悚。
三个多月前如梦魇般的回忆不禁又在她脑海里浮现,从头顶呼啸而过的战斗机,宛如恶魔的爪牙一般打破了这沿海小城的宁静。一群人面兽心的侵略者,伴着刺耳的枪炮声宛如骇浪般朝着无辜的人民倾斜而来,而那群狂徒岂会因她们虔诚的信仰而放过这所幽静庄严的宗教学府。
林疏桐清晰记得,她的生命是多少同僚用血肉换来的。原本学校收养的近百孩童现在活下来的屈指可数,她忘不了曾经同窗那鲜血淋漓的面容,她忘不了这片残垣断壁里连绵不绝的悲鸣。
然而苟且而活的她又觉得自己是卑劣的,只能瑟缩在那破败的地窖里,躲避着侵略者们残忍的魔爪。她时常会想要是自己擅长的不是什么诗词歌赋,而是像小说里面那般十八班武义就好了,那样就可以亲手为同窗们报仇。
但现实是残酷的,残酷到她曾经也想过一了百了,在这狭小的地窖内结束自己的生命。但是看着那些跟着自己活下来的孩童,却又鼓起了勇气,她把照顾他们当做自己唯一的救赎。
林疏桐伸手抹了一把早已干涸的泪水,随即迈开脚步朝着附近的村子跑去,不时还回头朝那破旧教堂的方向回首望去,心里生怕孩子们有什么不测。
踩在那月色映照下有些斑驳的青砖上,林疏桐不断伸着脑袋在一户户后院的土墙外搜寻着二狗的瘦弱身影,然而近乎是绕了半个村子别说是人影了,就连一只活的家禽都见不到。
毕竟逃难的逃难,逃不了的早就死在那群野蛮的侵略者手上,被他们扫荡过得村落怎还会有东西剩余。林疏桐却没有放弃,她捂着自己因饥饿而阵阵刺痛的腹部,继续在这空荡荡的村落间游荡着。
然而林疏桐走遍了这空寂的小村落也并未发现二狗的踪影,她心间的不安更甚了几分,思索了一活便决定走一遭村外的小路,心道也许二狗可能顺着那条路跑去镇里了也说不定。
林疏桐踩着那有些坑坑洼洼的小路,没过多久便被那前方密密麻麻的脚印吸引了目光,这般密密麻麻的脚印肯定不是一个人的,内心的恐惧和对二狗的担忧纠缠在一起,最后她还是毅然决然的凑上前去,想要从那脚印中看看有没有二狗的踪迹。
林疏桐顺着那堆脚印看去,不禁心中一凛,那看似凌乱的脚印最后都朝着一侧的树丛延伸过去,而那消失的方向便是二狗曾经告诉自己从村里通往学堂的捷径。她这下顾不得思索,便快步迈入那树丛中,循着那泥泞泥土上的脚印追去。
大概跑了莫约十来分钟,那前方树丛里横着的一双瘦小的脚让她瞳孔不禁收缩,心里的恐惧和不安随着那急促的心跳声不断放大。
“二狗!是你吗?”林疏桐捂着那惶恐不安的胸口,伸手掰开那青葱的枝叶,伴随着映入眼帘早已干涸的暗红色血迹,二狗那冰冷的尸体就静静的倒在灌木丛里,一双不甘的双眼就那么直勾勾的瞪着上方。看的林疏桐“啊”的一声就跌坐在地,她急促的喘息声久久不能停息。
“二狗!”缓过神的林疏桐踉踉跄跄撑起身子,伸手抚摸着那早已冰冷的黝黑面庞。原本干涸的泪水又浸湿了她的双眼,她咬着牙缓缓将那双不甘的眼眸合上,随即才注意到二狗腹部可怖的刀伤。悲愤和不安瞬间袭来,林疏桐竟连为死者祷告的余韵都没有,就循着那不断延伸的脚印追去。
林疏桐跌跌撞撞的穿过那灌木丛生的泥泞小路,那原本凌乱的脚印在那青砖铺成的地面上变得清晰。有三个人,看着那分开的三道带着泥土的脚印,她心中的不安却并没有被这确认的人数给缓解,因为按这三个脚印的大小来看,是三个男人,而且能这么残忍对孩子出手的人并不是什么善茬。
她想到这赶忙四下张望着,想要找点防身的物件。环顾了半饷,她还是掏出了那手掌大的镜子,随即朝着那地上狠狠的一砸。伴随着清脆的碎裂声,那原本程亮的镜面便四分五裂的躺在青砖铺成的地面上。
“嘶。”林疏桐尽管小心翼翼的从那碎裂的镜片里拾了片比较适中的,却还是被它的锋锐给划开了一道口子,伴随着下意识的吃痛声,殷红的鲜血顺着那不规则的裂口缓缓滴落。
但此刻的林疏桐早已无暇顾及这小小的伤口,她忍着疼痛握紧那锋锐的镜片,亦步亦趋的循着那三道脚印跟去。然而那沾染了泥土的脚印没走几米远就渐渐模糊了,她思索了一番便想确认下孩子们的安全,随即便小心谨慎的环顾着四周,朝那校园后的破败教堂跑去。
然而林疏桐还是大意了,那烧饭的米香她隔着老远就闻到了,那先行的三人怎会没有察觉。她赶忙加快了步子,忐忑不安的朝着教堂跑去。
她钻过那茂密的灌木,轻手轻脚的弯着腰靠近那虚掩着门的破败教堂,然而从里面传来的男人交谈声让她心中一凛,不禁低下身来靠着那斑驳的墙壁缓缓挪移到一侧破碎的窗台旁,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朝里面望去。
只见三位士兵模样的男子正围在那用土砖砌成的灶台旁,享用着原本是属于孩子们的食物。从他们身上披着那有些褴褛的草黄色军服,林疏桐大概猜到了几人定是当初弃城而逃的守城士兵,鄙夷和愤恨在她心里燃烧,然而她并没有一股脑的冲上去质问,而是朝里里面望去,四下打量着孩子们的身影。然而那三人的话语却如惊雷一般在她心里炸响,打破了她最后的防线。
“呸,这果子真涩,亏那小子还跟宝贝一样死抱着不放。”一位魁梧的大汉随意的将手里的果核朝地上一丢嘟哝道。
“嫌弃你就别吃,柱子你跟那臭小子墨迹半天还不得靠我一刀解决,你的胆子什么时候能跟你的块头一般就好咯。”一旁的干瘦男子正擦拭着手里血迹未干的利刃,听着那魁梧大汉的抱怨出言讥讽道。
“你!”
“好了,别吵了,快喝完稀粥填下肚子,今晚在这休息下明天进镇里看看。”坐在中间的刀疤男人见两人火药味将起,随即出声打断道。
他看着二人各自偏过头去不看对方,便笑了笑吸了口那碗里清淡如水的食粮,宛如感叹般说着:“唉,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材烧,我看这鬼子是走了,我们只要熬着大部队回来,就能跟平日一样吃香的喝辣的。”
“嘿嘿,要不是大哥带着我们到山里躲起来,怕是早就挨枪子了。”柱子闻言便谄媚般的附和着。
“唉,我忍不住了,我可要先泄泄火,不介意吧,刀哥。”那干瘦的男子说着便放下手中的刀,便缓缓起身朝着教堂的阴影处走去,只见一位年芳不过十一二的女孩正昏倒在地上,暗红色的血迹顺着她的额角流淌下来。
被称为刀哥的刀疤男看着那干瘦同伴眼中的炙热,轻哼了一声,“唉,那么急干嘛,没人跟你抢,就那皮包骨头的小身板我可没兴趣。”
“就是,还是大姑娘有意思。”一旁的柱子仿佛在回忆曾经的温存,脸上不禁泛红,心中不免有些燥热。
“住手!你们这群禽兽!”林疏桐愤怒的嘶吼着推开了那虚掩着的大门,听闻他们那如畜生般的言语她便顾不得自身的安危,一股脑的冲进教堂,想要救下那些孩子。
“刀哥,大,大姑娘!”柱子看着那破门而入的曼妙身影,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目光毫不收敛的打量着林疏桐的身段,而她手中握着的泛着寒芒的碎片竟一点都起不到威慑的作用。
“柱子!”刀疤男却站起身拦在那魁梧大汉面前,他朝着身旁的同伴递了个眼神,便皮笑肉不笑的对着林疏桐说道:“姑娘人长的白净,可你这嘴巴怎么这般泼辣。”
“就是。把嘴巴放干净点。”那干瘦的男子看着送上门来的大餐,随即就对那皮包骨的孩童失去了兴致,一个跨步跃到同伴身旁玩味的打量着林疏桐。
“你们,你们把孩子怎么了?”林疏桐有些颤抖着抬起手,将那锋利的镜片指着他们,然而那三人脸见状脸上却浮现出一抹讥笑。
“他们都安安静静的躺着呢,要不你自己过去看?”为首的刀疤男子侧过身子,让出一条道来示意林疏桐过去。
林疏桐透过他让出的间隙,却看那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熟悉身影,一瞬间她竟发疯式的挥舞着手中的碎片威慑着那三人,朝着那空出的间隙钻去,想要前去查看孩子们的状况。
三人见状却很是识趣的闪过身,任凭林疏桐从他们中间穿过。刀疤男看着那蹲下身子查探孩童的窈窕背影,下意识的舔了舔自己有些干裂的嘴唇,便缓缓朝着毫无防备的她迈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