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来越多了，樱姐。”
站在这座城市的最顶端，逐渐漆黑的天空令雾气氤氲的视野变得稍加开阔与清晰，布满阴云的天空中仍在泼洒着雨滴，透过雨云的丝丝缝隙，散落下淡然的月光，将城市映照得一片惨白。地面是深邃的黑，楼宇是凄惨的灰，寒风在巷道街口与钢筋水泥构成的丛林间穿梭，被锐利的残骸划出道道伤口，发出沉闷的呼啸。
“增幅装置启动了吗？”
雏见樱站在楼顶的边缘，蓝宝石般的眼眸捕捉着楼宇间窜动的黑影。那是因百夫长与丹德莱闹出的声响吸引而来的国防部士兵。他们伴着夜幕一排排地穿梭在楼宇间，如同在黑暗中行进的蚁群。蒙彼利埃抱着丹德莱，一脚将狙击手的尸体踢下楼顶，看着其坠入黑暗的深渊，便在楼顶的边缘坐下，让丹德莱枕在自己的大腿上，拨弄着她的发梢。
“嗯。但离感染者们苏醒还有一段时间，我们得自己拖。”蒙彼利埃道。
怀中的丹德莱身体微微颤动。
丹德莱感到有人声传入仍在嗡鸣的大脑，那声音却如蒙着一层鼓般沉闷。咽喉处似火焰灼烧一般痛苦，只能支支吾吾地挤出些许声响。昏沉的头颅无法移动，似乎正枕着什么温暖而柔软的东西。她的潜意识趋势着她打破眼前的黑暗，却无论如何也睁不开眼。挣扎的欲望愈发强烈，但躯体像是在跟自己作对，任凭大脑竭力控制，却始终无法驱动。她在黑暗中用尽力气，却也只能让如被重力场压制一般的身体微微颤动。
顷刻，她感到疼痛的双眼上传来清凉的寒意，那是一双手遮护在了自己的双眼上，似一泓清泉般不断流淌滋润着自己，很快就将疼痛感消除。眼内的灼热与这股寒意交汇冲击而形成的炽热泪水，缓缓从她禁闭的眼角处流下。在化解眼内的灼烧后，丝丝甘甜的寒气驱逐了咽喉的灼烧，她缓缓睁开双眼，视野由模糊变得清晰。
樱的手随她双眼的缓缓睁开而抬起，她起身又站回楼顶的边缘，只是看着刚刚苏醒的丹德莱。
“感觉怎样？”视野中出现了蒙彼利埃的胸脯与笑脸。但她的笑颜不再像先前那样的张扬，而是变得温润，带着几分无奈与失落。
“好痛……你是……谁？”丹德莱地意识还未从昏沉的黑暗中完全恢复，她眼神涣散地看着眼前的两位陌生人。
蒙彼利埃的瞳孔在那一瞬间收缩，又如水面浮动的涟漪般扩散开来。她有些失落地垂下头，刘海尖端的发丝微微遮掩煮她酒红色的眼眸，但在脸庞的那抹笑意并未消失，而是变得更加释然与苦涩。
“没事的……我们会保护好你的。”她轻声安慰道。即使她的回答答非所问，但怀中搞不清状况而有些呆呆的丹德莱仍然张大了透红清澈的双眼，浓密而带着锐度的睫毛扑闪了两下，孩子般信服地点点头，就如同她们小时候做出承诺时一般。她的一直手紧紧抓住了蒙彼利埃的衣角，依偎在这位熟悉的陌生人怀中，没有丝毫的怀疑与忧郁。
樱默默注视着这些，待依偎在蒙彼利埃怀中的丹德莱安静后，她收起流露着释然与无奈的目光，合一合眼便重新换上冷酷而犀利的眼神，轻轻唤了声蒙彼利埃，向她示意时机已至。
蒙彼利埃会意地点点头，对怀中紧依着的丹德莱道：“最好再睡一会儿，不要往那边看哦。”但丹德莱却摇摇头，只将头转向一旁站立的樱。蒙彼利埃无奈地点点头，起身将丹德莱倚靠在那狙击手遗留的背包上，自己走向楼顶的边缘，站在樱的一旁。
从楼顶上俯瞰而下，那一缕缕黑色部队的身影不断行进，身形越来越清晰，距离市政厅的距离也在不断缩减。樱望着地面，眼中开始有蓝色的光芒显现，逐渐变得浓烈起来，一条蓝色的流光从她的眼角涌现而出，一对白色的圆形出现在她的眼中。她将右臂缓缓抬至胸前，将手掌向上张开，迎接着悠远天空飘忽而下的雨丝。在她的掌心处，散落的雨滴与从四面八方涌来的蓝光纠缠萦绕，如野蜂飞舞般形成一条在昏暗中闪烁的绸带，撩动起她肩披的白色半袍，拂起她粉色的长马尾与刘海，根根发丝清晰分明，皆浮在夜空中，最终汇聚为掌心之上的一珠水滴。
晶莹剔透的水滴闪烁着异样的光芒，玲珑而绝对光滑的表面反射着周围灰暗的阴云，将整座城市的景象包容其中，在她手中悬浮旋转着，呈现出无害的形态。
丹德莱看着那滴水珠失神，孩子般着迷于那异样的光芒，却不曾注意，自己的眼角也散发出一样的流光。蒙彼利埃看看她，知道病毒所带来的除失忆以外的效果开始显现了。
樱将手掌收至胸前，仍保持掌心向上的姿势。晶莹的水珠随着她的动作缓缓停止了转动，似乎定格在空气中。接着，樱合上了她的手掌，水滴随之极速下坠，霎时一股强大的气流以樱为中心向外扩散，掀起她腰间两把太刀刀柄所系红绳翻飞，丹德莱看着那两只红绳，想起自己系起的高马尾上一模一样的那条，一股难以名状的苦涩涌上心头，却又陌生而迷茫，说不出口。此时，丹德莱身周涌动的蓝色光芒愈发明亮，她感到大脑更加昏沉。
水滴安静而平稳的坠入黑暗的深渊，气流也渐渐散去。樱收回自己的手，静静等待着。
“滴。”
一声简短却清晰无比的声响，像是水滴打在寒涧中平稳的水洼，在如此广阔与寂静的城市中发出清澈的回响。
水滴如琉璃般破碎，碎裂为无数片冷峻的光耀，在潮湿的地面跳跃着，又很快融进地面之中。水滴迸裂处的地面先是结霜然后凝冰，以碎裂的地点为中心不断辐射状蔓延开来，极寒的冰刺拔地而起，如有制导系统般精确地穿梭在每一处存在部队的建筑或是地表，刺入每一名士兵的咽喉或心脏。削铁如泥般剥去厚重的装甲，将无声的血肉之躯高高举起，装置与弹药引起的爆炸，将喷涌而出的血液瞬间化为血雾，又因极寒的低温而化为血霜，雪花般飘扬在半空。冰锥越是蔓延，越是棱角分明，由透明的蓝色演变为无力的白色，尖端成为与夜色一般深沉的黑，突如其来的袭击消灭了半数以上的部队，原本有序的行阵因之溃散。此时的地面，俨然成为一片洁白剔透的地狱。
丹德莱望着这片战场，静穆与鲜血将她的思绪拉回三战。
昏黄沉闷的夕阳与天空，残破不堪的建筑物，破碎的内脏与氧化的血液铺成的黏稠的地面，又一轮炮击过后火药燃烧与尸体腐化的焦香，伴随着烟尘弥散与鬼神穿梭的寂寥战场，斜阳高照，日火荼毒，斜照在走近的高大的陌生人的脊背，黑影将他们的前身笼罩，丹德莱只能看到高举的利刃所反射的寒光。
丹德莱猛烈地咳嗽几声，头脑昏沉且又开始出现嗡鸣，眼眶逐渐出现一圈黑边，不断侵蚀着她的视野，最终从背包上滑落而瘫倒在地，眼角处的流光愈发浓烈，眼眸中不断有白色的图形失真般闪过，却看不清形状，原先萦绕在身周的蓝光溃散，绕着倒地的她不断紊乱。意识与思绪混乱而滚烫，似在被侵蚀。
蒙比利埃与樱听到她的剧烈咳嗽声均转过头来，两人的面色上增添几丝疑惑与凝重，蒙比利埃跑去将抱起，看着神志不清的她微喘着睡昏过去。
“过载了，”她道，随即她的眼中出现一对与樱相同的白色空心圆形，望着方才被清扫一半的战场 在楼宇之间搜寻。她看到一个个感染体在百夫长的带领下如潮水般向溃散的士兵们进攻，枪声与火光此起彼伏。
“过载”，是指类似于蒙彼利埃与樱两人通过病毒而拥有特殊超自然能力的异能者之间的病毒交流与共鸣而引发的休克现象。当周遭的环境与身边的能力者所释放的病毒浓度过高，以至超出自身的承受范围时会引发休克。丹德莱刚刚被注射病毒，与樱和蒙彼利埃有些共鸣很正常，但由于感染者们的出现，是病毒浓度瞬间提升从而引起了过载。增幅装置的启动按理说需要一定时间，现在却在蒙彼利埃所估计的时间之前开启，那么原因只剩下一个。
“她来了。”樱缓缓道，“剩下的，感染者和百夫长能解决，走吧。”
蒙彼利埃点点头。
天空中的雨云堆叠，雨势愈发强烈，冲刷着士兵们与感染者们战斗后的血迹，见证着新苏联靠近喀琅施塔得区城市的陷落。
“真是会看场合的雨啊。”蒙彼利埃感慨道。
樱点点头。她走进蒙彼利埃，看了看在她怀中熟睡的丹德莱，随后将手放在蒙彼利埃的肩上，蓝色的长方形在三人身周萦绕，超距作用在下一秒发动，几人霎时便不见了踪影。在原地，只剩下几条仍在浮动的蓝色长方形逐一暗淡。远处，废墟间闪烁的火光与枪声也随时间而消散，最终又将宁静与寂寥归还给城市。
上一瞬还在欣赏雨中楼外残破寂静的景色，下一瞬便已来到丹德莱所进入过的市政厅门前。樱推门而入，市政厅内部已全然成为另一幅景象：原本空荡荡的大厅已被悠然飘忽似星空般浩瀚深沉的光亮所填充，将原本棱角分明的空间链接，浑然一体，目不能及的似太空般的黑暗，那座增幅机器如一颗树般魏然矗立于其中，装置旁有萤火虫似的蓝色光电飞舞，而在那棵“树”下，一位少女正悠然自得地仰望着星空。
少女身材并不高挑，大约只有一米五之高，与蒙比利埃和樱等人差下一个多头的高度；极淡的灰色刘海松垮地留在额前，几束发丝从两颊懒散地垂下，脑后的灰发梳成低至触背的小辫，散在背面的学生样式的黑色外套，并不突出的胸脯上躺着一条长度直达白衬衣角与短裙中间位置的黑色领导，装点出几分大人模样，但仍透露出一股不成熟的稚气，黑色短裙露出紧致而光滑的大腿，白暂的皮肤完全景露在寒风之中，着白纸船般洁净的白色运动鞋，同样洁白的棉袜直包裹住脚裸，天真无地欣赏着那迷离的光耀。
见樱与蒙比利埃走进来，少女转过头来，同样灰色的双眸中透露着几分惊喜与感动，像是走丢的小孩站在川流不息的马路边苦苦期盼的父母到来，她向樱奔去，一边张开自己的怀抱，一边高声呼喊着：
“樱姐姐，我要抱——”
少女还未说完，就被樱身边抱着丹德菜的蒙比利埃一脚踢飞。樱扶着额头叹了气。
“混蛋，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些的？”蒙彼利埃收回全力踢出的腿骂道，“还有你这小女孩儿的样子。”
被一脚踢至几米开外的少女躺尚且平在地，地面上的蓝光着急般紧紧环绕住她，像是护主的幼犬。直接用腹部抗下蒙彼利埃的全力一脚，她却无事般坐起身来，挑逗着紧张的那些光点，一双手抱着又腿安然地看着几人。
“我想了想，第一次攻占城市还是自己实践的好，我刚到的时候，市民都被病毒感染而死，后知后觉的特工部队也被你们杀了大半，”她拍了拍短裙上沾染的尘土，“只好加速增幅装置的启动喽，不然一个都抢不到。”
少女得意地张开双臂，踏着轻快的步伐原地旋转几圈，蓬松的灰发也随风而动，天真无邪地向众人展示着自己的身体。
“怎么样，还不错吧？是从人类男性普遍倾向的外貌特征中挑选的呢。”她笑道，“这么可爱的小女孩，居然还有坏姐姐对她大打出手，真是可怕呀……”
“谁知道在少女的皮囊下是不是个满脸胡茬的大叔啊。”蒙彼利埃嚷道。
“非要按照你们性别区分的话，我跟史莱姆一样，是无性的哦。”少女答道。
“谈正事。”樱打断道。她与蒙彼利埃一同走近少女，将丹德莱平稳地放在地面。蓝色的流光被她吸引，开始围绕着她身周旋转飞舞。
“这就是你们的朋友吗……”少女蹲下身来，摸了摸丹德莱的睡脸。
“是姐妹……别乱摸啊你。”蒙彼利埃护住丹德莱，将少女赶到一边。
“她刚刚过载了，”樱道，“我们需要你删除她的记忆，给她存活的能力。”
“彻底的删除我做不到，只能严密封存，倒是可以看看她的能力。”少女正色道。
“探查她的异能，要怎么做？”樱道。
“打开封闭的阀门，将病毒能量全部释放一次。”少女解释道，慢慢向丹德莱走去。
“等等，这会对她有什么伤害吗？”蒙彼利埃拦住她。
“如果说是那位失控的百夫长对她造成的伤害的话，我深表歉意。刚刚来到新环境的人都会犯错的嘛，我也一样，”少女带着歉意甜甜地笑笑，“不过已经痊愈了，只不过适应新的身体机能需要很长时间。如果是能力探查的话，大可放心，只会让身体脱力一段时间。我亲手按人类体质编制的病毒，能大幅度改善人体性能。譬如说她被划伤，划口不用一分钟就能愈合，还有应急的护盾呢，就跟你们一样。”
樱闭上双眼默默思索片刻，道：“你所提到的‘钥匙’，或者是‘桥’，在她身上到底是怎样的体现？”
“她很可爱，我也很喜欢她。作为链接‘荒原’的‘桥’，她的异能会超出所有异能者，超出你们这样的代理人，会做出跨纬度的壮举。”少女道。
“你从见她第一面起就知道？”蒙彼利埃有点生气。
“药剂刚刚进入她身体时，就知道。”少女回答。
蒙彼利埃猛然抽身，一把扯住少女的衣领，反身将她粗暴地按在墙体上，嗔怒道：“外来的家伙，我说过你要是敢因为‘桥’这破东西伤害她一分一毫……”
“所以我才没有责怪你杀掉那位百夫长。”少女并未因她的粗鲁而恐惧，而是直视着她的双眼，“覆水难收，是这么说对吧？你们的能力我收不回来，更决定不了，跟你们战斗的话，我也打不过你们啊。”少女的眼角处有泪珠凝聚，稚嫩的脸上写满了无害与委屈。
“缇。”樱轻声道。
“……我知道了。”蒙彼利埃放开手，搭起双臂，将头转向一边生着闷气。
少女整了整被弄乱的衣领，全然换上了另一副表情，开心而有些幸灾乐祸。一边感慨着“人类这种生物的感情真是麻烦啊”一边抹去眼角的泪，道：“可以开始了吗？”得到樱地点头示意后，她便向前伸出了手。
霎时，遍布在天花板与地面的蓝色光点得到指示，向着丹德莱飞去，鱼贯而入进她的身体。随着蓝色的光耀与她的身体不断融合，沉睡的她如收到呼唤般，潜意识令她试图移动自己的身体。
丹德菜缓缓睁开双眼，少女与二人都注视她赤红色眼睡中即将出现的代表病毒异能级别的几何图形。
而随着丹德莱支撑起难以支配而又沉重的躯体，微喘着想要制止脑内轰鸣不止的巨大声响与眼前跳动着颤动的画面而撑起额头时，她
们从她眼中看到那对规整而美丽的白色圆形。
“丹德莱……”蒙彼利埃轻唤一声，向仍神志不清的丹德亲跑去，而这声呼唤，犹如一道闪电般击醒了那圆形之中所蕴含的力量与杀戮的原始欲望。
“缇，回来！”樱呼喊道，在她的双眼中，白边的圆形在她眼中显现。
蒙比利埃看到在丹德莱支撑额头的指缝之中所露出的那只充满杀意的红瞳，才光然发觉她的杀戮欲望已经显现。自己距离丹德莱只有三个身位的距离，想完全拒避她释放能量所带来的冲击已不可能，她只能硬生生将其接下。
在丹德莱的身同形成一道纯黑色的真空，密不透光，深沉的黑暗仿佛撕裂而吞噬一切，伴随着空气被缩而爆裂的声响，那道黑色的斩空波向蒙比利埃飞驰而来。
蒙比利埃暗叫声不好，迅速发动异能，用流离漂渺的反物质包裹全身，而就在斩空波即将斩击到她的那一刹那，一道透明的蓝色墙出现在她的身前，那是樱异能发动的结果，然而坚固的冰墙在斩击下未能撑过一秒。瞬回被势不可当的巨大力量碎裂成晶莹的粉末，缓冲过后的斩空波硬生生打击在蒙彼利埃的上身，将她掀飞于几米之外，重重摔倒在地。
“缇！”樱向蒙彼利埃高呼一声，蒙彼利埃抬起头，示意她没有事，而在蒙彼利埃起身时，她身周由蓝色光芒组成的护盾出现裂纹，蒙彼利埃咳出些许般红的血液。
应急护盾，是病毒为保全宿主命体征的，只会在外界环境对宿主的生命造成威胁时出现的护盾，这是异能者区别于无生命感染体的显著特征。
斩空波所产生的强大冲击力击打在樱的身上，掀动起半袍与马尾恣肆翻飞，她向前刚迈出一步，准备阻止丹德莱发动下一次攻击，却被一旁的少女手拦住，樱对她的阻拦感到有些不解，她扭头看问少女，惊讶地看到她双眼中的倒三角形。在她们相识并达成协作的这段并不算久的时间之中，这是少女第一次展现她的等级。
此时的丹德莱已经汇聚起了第二道斩空波，她扶着额头缓缓起身，赤红的双眸散发着流光。
见少女只是阻止自己却不对丹德莱采取任何行动，樱问：“原体，你想干什么？”
听到询问的少女有些不满地嘟起嘴：“不是让你们替我起个名字吗？”
“你…”没等樱开说完，那道斩空波已业已袭来，却在将接远人时撞击在一道无形的墙壁之上。樱发觉少女发动了力量，用病毒纯粹的能量将其当下，而非任何形式的异能。
“力道尚可，”少女赞叹道，“吞噬了光的作用力，猜到是什么了吗？”她诡秘地笑着。
樱恍然大悟。“……引力。”她答道。引力的作用可以使光的传播路径发生曲折，又由于人的视野是由光的反射而成象，所以在引力作用的范围内没有光的反射，继而成为眼前斩空波的漆黑。在思索丹德莱异能的同时，她看着丹德莱完全起身，面无表情而只有杀意从眼中流露，瞬间向两人俯冲而来。与此同时，斩空波的形成加快，斩来的次数越发密集，但她的目标并非是自己，而是自己一旁的少女。
樱看向身边毫不慌乱的少女，她仍带着笑意注视着袭来的丹德莱，并没有躲开的意思。想提醒她却也只能作罢。
丹德莱在俯冲几步后瞬间来到少女的面前，与她四目相对，圆形与亚原体的双眸交相辉映，樱在那贴近身边少女的赤红色眼眸中什么都看不出，即使那是自己曾最熟悉的妹妹。
丹德莱的身躯直接将亚原体的能量立场撞碎，反应着无数流光的透明碎片在樱眼前翻舞彩溢，时间似乎定格在丹德莱将手伸向身旁少女脖颈的那一刻。
而就在这连呼吸一次都不够的时间内，樱看到少女抬起娇小的头，淡然的笑颜伴着微动的嘴唇。
“你敢忤逆我吗？”
简短而有力的几个字如雷枪般贯穿樱的大脑，冲破薄弱耳膜的阻拦，使思维在那一刻停滞，僵直的身体似乎在空间中溶解。时间却先于自己而流动，透明的碎片曲折着光耀而散落，在模糊的视线中绽放出无数奇异而美丽的色彩。丹德莱惊愕的表情也正如自己的写照。丹德莱整个身躯不断生成重影，无力地向下倾倒而去，身旁的少女仍静立着，灰发在两颊漂浮着，樱木讷地注视着一切。
一段奇异而美妙的时光，一种来自深渊或是对于神明的恐惧。
樱想起来自己还有呼吸，迈步去接住倾倒的丹德莱。樱感到了害怕，那是最纯粹的来自另一个维度的压迫。
时间与空间恢复正常，四维的碎片展开结束，一切全当无事发生。
樱接住她，将她搂抱在自己怀中。她能感受到她的体温，但思绪却仍保留在那个奇妙的空间，许久才回到现实。
“所以我的名字你们想好了吗?”少女背着手，在萤火虫般的流光中跳跃着。
刚刚恢复过来的蒙彼利埃用愤怒的眼神看着她，并不说话，她抱起完全脱力而昏厥的丹德莱，准备送她离开。
“恶毒。”蒙彼利埃从牙缝中恶狠狠地挤出来这个词。
“不要。我才没那么坏。”少女摇头表示不满。
“……可怖。”樱缓声道。她将左胯的一把黑色刀鞘解下，将其系在丹德莱的跨侧。
“都是不好的词啊。”少女笑道。
“还有好多，任你挑。”蒙彼利埃道。
少女连忙摆摆手，“好了好了，以后我就叫可怖。”
樱沉默片刻，轻声道：“可怖。”
见可怖听到自己的呼唤后抬起头看着自己，她深一口气，将自己的问题全盘托出：“第一，现在的你为什么只有亚原体的等级；第二，丹德莱的引力异能所有信息。”
“我们生活在四维空间，通过空间跳跃来到你们的三维，实现高维到低维的压缩很复杂，且会对我们自身造成消耗。所以同胞还有三分之二留在我们的原空间，以防原空间被其他文明侵犯；因此我的等级才被削弱到亚原体级别，不过想达到原体三棱锥级别也很容易——不说这个，说丹德莱。
“她的引力是连接我们四维空间与你们三维世界的“桥”，引力打开空间裂口进行空间跳跃——我们自己发动不了空间向四维的转跳了，不仅因为到低维的削弱，还有我们自己四维空间的碎裂崩坏，所以就来这里找新生路。”
“你们在三维世界里不能生活吗?”蒙彼利埃问道。
“当然不行。”可怖对她歪了歪头，表示疑问与不解。
“嘁。”蒙彼利埃转过头去。回想起方才可怖将四维空间的展开，与那是她将她摁在墙面上把她弄哭的场景，把已经到嘴边的吐槽咽了回去。
“关于你们的能力等级，我怎么会亏待我的代理人呢?你们的能力很快会达到亚原体级别，勤加练习与调整，当然还需要面对感染深度提高以后所带来的痛楚就好啦。等我在这个世界的各处物色好几处‘锚点’以后，我们的协议便可以达成了。”少女轻快地拍拍手。
樱听完可怖的话，点了点头。
“怎么确保丹德莱会为你所用?”樱问。
“总会有办法的。留着丹德莱这个不确定因素，会让过程更有趣不是吗?”可怖道。
“我还是那句话，小不点。”蒙彼利埃沉声道。
“我们是人类，而你不是，情感问题你可以懂，但不可能真正体会。”樱叹出一声寒气。
“真是看重‘人类’这个身份啊。”可怖感叹道。
樱捋了捋太刀上装束的红绳，示意蒙彼利埃该动身了。
蒙彼利埃看着仍在不断飘扬的悠悠雨丝，远望着闹剧结束后即将黎明的灰色天空，默默地想着什么。
“新苏联的大雨会冻死人的，我去给她挑件衣服。”
“她的新身份，还有新名字。”可怖补充道。
“丹德莱·布里吉特。”樱头也不回地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