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车停在某个不引人注意的街角,艾莉西亚戴上提前准备好的遮阳帽和墨镜。
“小姐,我也和你去。”
“不需要,我快去快回。”
艾莉西亚给坐在前座的尤莉尔下达命令,然后自己下车。
这里是因克镇,一个多星期刚遭受重创,如今还没有完全恢复。
镇民脸上的阴霾已经散去不少,但依旧清晰可见,每个人都低头忙自己的事情,几乎见不到愉快交谈的人。
明明今天是大晴天,艾莉西亚却觉得压抑,不由得拉低遮阳帽。
她穿了一件黑色风衣,系上衣带勒出纤细的腰,平时披在脑后的银发也扎起藏在帽子下,露出白细的脖颈。
为表示善意,教廷出资为死于事件的镇民举办了一场大型葬礼,还打算在镇上建立一座教堂和墓地。
今天就是大型葬礼举办的日子,几乎全镇的人都会参加。
地点在中心广场,现在那里堆满了人,葬礼已经开始有一会。艾莉西亚见到几乎没有挤进去的机会,就站在远远的地方看着。
广场中心摆放着每一位死者的遗照,镇民依次上来献花、祈祷。表情肃穆的神父和修女伫立在旁边,就像是这行葬礼的守护者。
献花完毕后,神父走上台阶,手捧经文,开始主持葬礼。
“今天是一个悲伤的日子,因为一些意外,重要的家人离开了我们……”
艾莉西亚不断踮脚,试图在那些遗照中找出那对见过四面的母子的位置。但自己实在太靠后,加上身高也比不过前面的高猛大汉,试了几次也没有成功。
换作是前世的自己,完全可以挤进去……娇小的女性身体还是有点麻烦的。
“至少让我把花献上吧……”
她特地去附近花店买来白色的玫瑰花,可是错过献花程序,想再去就难了。
“这位小姐,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一位看起来像是工人的男子走过来询问,艾莉西亚看见他后还挑了挑眉,因为她见过这个人。
这名男人就是当时抱着母子遗体哭泣的那位,是他们的丈夫。
真奇妙啊,竟然可以在这里遇见。
男人原本应该是身形健壮的人,但是连续几日的悲伤让他消瘦不少,脸颊都凹陷下去。
“我打算去献花,却错过了最合适的时机。”艾莉西亚将白玫瑰递过去,“你替我找个机会送过去吧。”
“可以。”男人接过白玫瑰,突然想起什么,“我以前没有见过你,你是因克镇的人吗?”
他是发现人群之外站着一名手捧白花的奇怪女子才过来的,她把帽子拉得很低,还戴上了墨镜,看不清相貌,只是听声音就觉得很年轻。
“我是在因克镇长大的,现在圣王都工作,好几年没有回来了。”艾莉西亚随便编造了谎话,“此次回来也不打算多留,你能帮我送花,就已经是最大的慰藉。你若是是不信,可以跟我走一趟,去我工作的地方看看?”
“不用了不用了,我就是随口一问。”男人挠挠头,转身就要去献花,刚走两步又停下来,“对了,这花是送给谁……”
话还没说完,他就发现对方早就不见了,环顾四周也找不到她的身影,只能嘟囔一声怪人。
趁着对方不注意开溜的艾莉西亚转入小巷中,取出飞天扫把,骑着飞上最近的建筑顶部。
在这里,才能看到葬礼的全貌。
“还挺好,有人捐钱给你们办葬礼。”她摘下墨镜和遮阳帽,因为天气炎热出了不少汗,原本就白如玉的皮肤仿佛能透光。
手中帽子往后一丢,被另外一个人接住,她早就算到会是这种情况。
“不是叫你在车上等着吗?”
“我有问题要问您。”
在后面的尤莉尔走过去,将帽子还给她。
“什么问题不能回去再问。”
“为什么要来参加这种葬礼,以前也没有见您参加过魔王国军队的葬礼。”
又来了……
艾莉西亚猜到她会翻旧账,坐在边缘处晃着长腿。
“我成长了不行吗?那个时候我确实太没用,把什么都丢给你们,什么事都不管,什么话都不听,就像个发脾气的小皇帝。”
“事实如此。”尤莉尔说道,“您甚至能在宫殿内迷路,要我们去把您找回来。”
“那些黑历史能不提吗?”
就连艾莉西亚自己也觉得这个魔物当得太没用,在宫殿里迷路,被人找到的时候抱着膝盖躲在角落抽泣,一有人来责备也是抱着被子不愿面对,甚至连魔王城门口有守门犬也不知道。
到最后,首都被攻破,她这个魔王差点被勇者咔擦斩成两半,侥幸捡回一条小命,却也眼睁睁看着魔王国覆灭,看着效忠于自己的臣民被屠杀。
人到了失去的时候才会懂得珍惜,这句话当真是至理名言,不管是前世还是现在,都非常正确。
“我非常讨厌战争,看到因克镇这个样子,让我回忆起来魔王城……”艾莉西亚叹了口气,“权当是我的自我安慰,你想骂就骂吧,我都听着。”
身后传来嗒嗒的鞋踩地板的声音,她知道尤莉尔在生闷气,不知道这次回去后又得冷战多久。
“不会,我不会责怪您。”
“嗯?”少女猛地转头,看见绿发仆人笔直地站在那里,面对着自己。
“我是您的仆从,早就发誓把忠心献给您。除非是死亡降临,否则我是不会离开您的,就像凡洛克将军他们那样。”
艾莉西亚很少见到尤莉尔笑,原本这个家伙就表情少,魔王国覆灭后更是变得像是无感情的人偶。
如今她的笑容正承载她的心意,令这位落魄的前任魔王心弦颤动。
“好了好了,你快回去吧。”风吹起艾莉西亚的发丝,被她撩起,“我想静静。”
“静静是……”
“打住,别再玩这个老梗了。”
尤莉尔来得没有声音,走也没有声音,艾莉西亚等了好一会才注意到只有自己在这了。
“这风吹得还挺舒服,就是地板太烫。”她把视线往下放,突然停住。
又看见那对母子的丈夫了,他还抱着那束花,但被几个早就在旁边等着的人围住。
朋友?
她刚这么想,就看到那三个人对着男人动手动脚,表情嚣张,有人手里还拿着钢管。
“没想到在这里也能遇到这种事啊。”
艾莉西亚的脸色顿时黑了。
同样还有一件事是她没有想到的,在她看不见的死角,有一个人在观察着情况。
那人见到她把目光放在下面,抬手摸着下巴陷入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