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这样子就差不多了。”
终于完成工作的少女一把抹掉额头上的汗珠，大大的眼睛中闪着骄傲的光芒。
“接下来就是等尤莉尔回来向她解释……”
她肯定会生气的，自己竟然捡了个人类回家。
躺在床上的人看见一个黑色垃圾袋样的玩意在扭动，差点以为那是不知名的怪物。
“算了，看书看书，先找到思路再说。”
垃圾袋这么说着，跳上高脚凳，翻开桌上晦涩难懂的书籍。
从这个角度，伤员能看清她的侧脸。
虽然多年隐居让她变得瘦弱且憔悴，头发也乱糟糟的，但依旧美得无法用语言形容。鲜红的双眸炯炯有神，看久了仿佛会被吸入其中。
“请问……你是……谁？”
“我？”
垃圾袋少女思索了一会。
“我叫莫提娜。”
“我叫……艾莉西亚，艾莉西亚·卡斯特罗。”
这是她们得知对方名字的那一刻，这个时候谁也想不到，落魄的魔王和受难的千金偶遇，会改变双方的人生。
艾莉西亚打算起身，但四肢百骸传来的剧痛让她难以忍受，只是稍微动一下都面色发白。
“你还是别乱动比较好，我现在只能对你进行简单的治疗，能不能挺过来还得靠你自己。”
莫提娜从椅子上跳下来，走到床前，俯视她。
“说实话，你还能这么清醒真是奇迹。”
四肢被废，全身上下还有多处钝击、劈砍、殴打的伤痕，内脏破碎，骨骼碎裂，换作一般人早就一命呜呼。
就连身体素质强，拥有自愈能力的她，受到这种程度的重伤，恐怕也顶不了这么久。
“你不怕我？”
这个视角艾莉西亚可以看清莫提娜头上的角，对人类来讲，头顶生角的人形生物是什么，心里非常清楚。
银发少女轻轻摇头，回答道：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活的恶魔，没有害怕的必要。”
“更何况，我见过比恶魔更可怕的人类。”
“也是哦。”
毕竟把她折磨成这个样子的不就是同类嘛。
莫提娜对她起了点兴趣。
“这里是哪？”
“圣王都郊外的深山，很简陋对吧？比不上你家里的大房子。”
四百多年来莫提娜就和尤莉尔居住在这小破木屋中，生活物资还得靠着女仆去圣王都城区采购。
所幸这个世界的科技不是那么发达，对荒山野岭的开发程度较低，根本不缺野味。
要说这里有什么像样的东西，大概就是地下的实验室了。那里是莫提娜埋头研究魔法书的地方，挖了大半年才挖好的。
艾莉西亚又是摇头，轻笑道：
“我觉得这里很好……突然好困，可以让我睡一会吗？”
“随时可以，只要你能再醒过来。”
很快在莫提娜的注视下，艾莉西亚就陷入熟睡，呼吸平稳，面色也没有明显的痛苦。
看样子睡得很香。
莫提娜想着尤莉尔差不多回来了，主动到门口去接她。
——————————
自那之后过了一阵。
不知从何时起，尤莉尔的脸色变得很黑。原本这家伙就是一副人偶面相，现在更是让人不敢对视。
莫提娜目标她为什么生气，主要还是怪自己。
木门被推开，拿着扫把的艾莉西亚从外面进来，呼出一口白气。
“积雪都扫完了，今天也下了很大的雪呢。”
“嗯，对对。”
莫提娜不知该怎么面对她，心里对自己当初的行为感到些许后悔。
如今艾莉西亚的伤已经好了很多，都能下床自由活动，扫门口的积雪也不在话下。
尤莉尔提议要么杀了她抛尸荒野，要么删除所有记忆再丢得远远的，总之她非常不想和这名人类扯上关系。
如果是其他恶魔，就算犹豫也只是对这两个选项选择困难。但偏偏她侍奉的是莫提娜，有史以来最没用，最懦弱的魔王。
懦弱到不肯对人类下狠手。
莫提娜也不是没有暗示艾莉西亚，相信以她的智商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但对方在恢复得差不多时，就表明了自己的立场：暂时不想回去。
理由是心里还有阴影，不知该怎么面对家人，还有谋害自己的凶手，只好继续躲在这里。
当然，她也不是吃白饭的，主动提出要求承担部分劳务。
如今入冬一个多月了，从十多天前就下了很大的雪，这丫头每天都早起清扫门口积雪。甚至爬上房顶扫雪，避免屋顶被压垮。
只是微不足道的事情，按道理来讲构不成她留在这里的借口。但莫提娜却欣然接受，因为这些原本都是她自己的工作。
有人替自己承担家务，就有更多时间研究魔法和偷懒。只要她不擅自触碰自己的东西，也不算触犯禁忌。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莫提娜见不到她脸上有一丝倦意，也感觉不对劲。
艾莉西亚再怎么说也是人类，不像她们能够只穿单薄的衣物抵抗寒冬。
虽然脸上的笑容很有温度，但也盖不住艾莉西亚冻红的双手，还有瑟瑟发抖的身体。
“你不冷吗？”
“冷啊，我反而还想问你们是不是不怕冷呢。”
“这点温度还是能接受的。”
“真的，恶魔可真神奇。”
“你才是这里最神奇的那个。”
莫提娜听尤莉尔说过关于艾莉西亚身世的事情，一想到这么能抗的人竟然是个千金小姐就更惊讶了。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会造就艾莉西亚现在的性格？
魔王暂时先把这个疑问埋在心中，找个机会再问清楚。
——————————
翌日，艾莉西亚独自在屋内打扫卫生时，注意到一个奇怪的东西。
桌上摆放着一个蓝色的半透明水晶，看起来像是雕刻。
她拿起雕刻，手感冰凉。
水晶雕刻经过时间的沉淀，早已不复当年的晶莹，黯淡无光。但又被擦得很干净，和那些有关魔法的书一样。
“这些人是谁？”
这个雕刻上有好多个人的面孔，其中最上面的，就是坐在王座上被簇拥的莫提娜。尤莉尔在最下面，低声下气。
既然莫提娜和尤莉尔是恶魔，这些应该也是她们的同族。
砰！
木门被一脚踹开，莫提娜带着爆炸头从外面进来。
“我回来了，艾莉西亚在不在？”
突如其来的动静下了银发少女一跳，手中的雕刻掉落，摔在地面上。
这一幕同时也被莫提娜看在眼中。
在她们的注视下，雕刻与地面接触，裂痕瞬间扩散，最终崩解为一摊碎片。
时间仿佛凝固，她们都看着变为垃圾的雕刻，一动不动。
“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艾莉西亚连忙道歉，但恐惧犹如爬上身蚂蚁，让她闭上嘴。
站在门口的莫提娜第一次在她面前爆发出魔力，还有杀气。
脚下一蹬，黑色的身影飞出，一手掐住艾莉西亚的脖子，将她压在地面上。
“你做了什么？！”
“我……”
“你为什么要碰那个东西！”
“……”
看着那双红得仿佛能滴出血的眼睛，艾莉西亚连解释的勇气也不没有了。
所以，她闭上了眼睛。
